冲突
屋内外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我本以为有了这几年的磨练,我的脸皮应该已经厚如城墙,刀枪不入了。就连黑瞎子让我在床上喊师父,我都毫无心理负担地张口就来了,还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当下的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能用言语形容的尴尬了。 门外静默了一分钟,很快敲门声又坚持不懈地响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冷静下来,吴邪。不就是不小心把裸照发错人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男的,我有的他都有,我没有的他也没有,好好解释一下,也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你洗好了吧?洗好了就开门。”黎簇的语气不耐烦起来,说完又附赠了两声敲门声——其实已经趋向于锤门了。 我一听到他这个好像全世界欠了他八百万的语调,心里那股憋屈的邪火就蹭蹭往上涨,恨不得抽他一嘴巴子泄愤。但一想到是我自己把他安排在浴室旁边的房间住的,我觉得还是更想抽自己一点。 “你冷静一点,行吗?”我道,“你再这样敲下去,全村人都要过来了。” “那你把门打开。”这小子也是个轴的,油盐不进,打定了主意要逼我当面跟他对峙。 我叹了口气,感觉跟他这种钻牛角尖的人说不通,太累了。 “你就非得抓着一件事不放,是吗?” 我望着天花板,慢慢地说。 黎簇大概听出了我的意有所指,他难得地停下了敲门的动作。 他不说话了,田野里传来虫鸣声。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他平静地反问我: “不然呢?” 我答不上来。 “你今晚打算就这样一直待在里面?”黎簇突然问道。 我听到他这句话才想起正事,赶紧扫了一眼毛巾架,很快又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我带错浴巾了,而我的衣服全在浴室外面。 说起来,我当下会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归根结底还是得怪我自己。 当初修葺这间浴室的时候,我是按照标准家居的样式设计的,没想起农村的供水排水系统实际上远不如城市。导致后来只要一放热水,浴室里就云雾缭绕,衣服根本存不住。澡还没洗完,衣服先潮了,就很尴尬。 所以后来我又在浴室外用竹子简单搭了个衣服架子,这样洗完澡之后衣服还是干的,进去的时候只用带条浴巾就行了,很方便。 我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被胖子吐槽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当时我还很振振有词地反驳回去,说他不懂生活情调。 现在回过头一看,狗屁的生活情调,完全是挖坑给自己跳。 “那你呢,我不出来,你就一直待在这里不走?” 我一边不咸不淡地回应,一边把挂在架子上的毛巾取下来。 打开一看,又是两眼一黑。这条竟然是用来擦狗的,难怪那么短。 士可杀不可辱,这毛巾我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事到如今,只能靠话疗把黎簇赶紧打发走了。虽然我心里一清二楚,以这小子的脾性,不跟我耗个两败俱伤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 “我要是现在把你衣服拿走,你是不是打算发消息给他们了?” 听到黎簇这句话,我愣了一下,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在湖里洗澡的倒霉织女,而黎簇就是那个虎视眈眈等在湖边,准备把衣服偷走的牛郎。 “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 我打开手机,真的准备给胖子发信息,叫他帮我再拿一条浴巾来。 “吴邪,这照片,你原本打算发给谁看?” 黎簇在门外用指尖叩了叩手机屏幕,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他手上还拿着我的把柄。 “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发给你。”我懒得跟他扯皮,赶紧把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胖子,叫他快来拯救我。 当然,没提照片的事情,我脸皮还没厚到那种程度。 在浴室里光着身体站了这么久,身上的水汽都要干了,真他妈冷。 结果我这句平淡的话不知道又点燃了黎簇的哪根神经。 他沉默了一下,开始踹门。 我气得太阳xue直抽,这浴室门虽然不是什么高级木材,但好歹也是我亲自动手做的,被他这样不当回事的踹。 而且我也是真怕他把全村的人都招来,过几天聚也聚完了散也散了,他拍拍屁股轻松走人了,我的屁股以后却要在全村流传了。 黎簇踹门的节奏听起来很规律,看来他在踹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我算准时间,在黎簇踹到第三下的时候,我猝不及防把门打开。趁他没站稳,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到浴室墙上,一拳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