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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饱啦,要陪知知啦

    

喝饱啦,要陪知知啦



    雨下了很久。

    云层里看不见太阳。

    ——当然,在凉国,很难能见到太阳。天始终是灰灰的难辨认时间的,看起来没有生气,沉沉的。

    他们也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

    雨势越来越大,小小的屏障开始支撑不住。

    言澈早将自己带来的酒都喝了个干净,酒囊就散落在他的手边。

    满面都是酒气的潮红的躺在铜镜上,手拽着白栀的袖角,不肯撒开。

    “喝醉了吗?”白栀问。

    醉酒后的言澈的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又带点孩子气的:“喝饱啦。”

    “还喝不喝呀?”

    “不喝啦,要陪知知呢,不喝啦。”

    “若我这里还有一袋酒呢?”

    “好撑呀,不要啦。”

    “是陈年佳酿呢?”

    “唔,真的?”他晃着要起来,“那还是能再喝一口的。”

    一摇一晃的,脑袋发晕的。

    又抬眼望她。

    有些憨纯气的笑起来,“啊——你,骗,我。我没醉,我都知道的,你没有酒。”

    “我为什么没有酒?”

    “你拿来洗手了呀,这样搓搓,那样搓搓,瞧。”他两只手都在空气里,动作笨拙。

    “谁用酒洗手?”

    “你呀。怎么有两个你……三个。知知好厉害,这是分身术?”他用手在空气中虚虚的去扑,指尖擦过白栀的脸颊:“抓到啦。”

    “我问你,你的灵石宝箱口诀是什么?”

    “是……不告诉你,你就欺负我!”

    “哪有,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六师兄怎么从小都看得这么重?”

    “我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钱财,你乱讲!”

    “那是从什么时候起将这些看得这么重的?”

    “从……”

    他迷迷糊糊的摇头晃脑,眯起眼睛。

    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里柔光自深处蔓延。

    又缓缓将视线聚焦在她的眼睛上,没头没尾的说:

    “前途一片光明啊,知知,我们可以去房檐上看月亮。”

    白栀笑起来:“真醉假醉?”

    他一点一点的蠕动着挪到白栀的身边,抱住她的腿,用脸蹭,“还想去踩叶子,知知……在麦田里钻来钻去,除了知知,谁都看不见我……”

    记忆里,幼时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梦话醉话。

    言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呼吸均匀。

    睡着了?

    她俯身,发丝顺着肩头滑落,痒痒的扫在他的脸颊上。

    他没有用手去拿,摇晃着脑袋。

    白栀轻轻用手将发丝拉开。

    他又用鼻子去找发丝的位置,只持续了几秒,就又醉呼呼的开始说话:

    “不要水稻,脚……会踩得湿淋淋的,走起来好累……你不要骂我,我都改,都……呼……”

    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了一小条缝,眯着眼睛看她。

    也不知现在的神思是清醒的还是醉着的。

    但眼里暖意流动。

    他的手抬起一点,隔着空气描摹她的眉眼。

    白栀坐下来,他便顺着将脸枕在她的腿上,动作自然的仿佛早这么做过了千次万次。

    她的衣角因为他的动作翘起来了些,抵着了他的脸。

    他微微挪动着脑袋,又去闻那一处衣角,然后把脸蹭在她的掌心里,要她用手托着。

    用唇去碰她的手腕。

    他呼出的鼻息湿湿热热的洒在手腕上。

    然后他笑。

    也不知他在笑什么,可看见他这样的笑颜,心里的阴霾也会被挥散似的,跟着柔软起来。

    “言澈。”她叫他。

    他没应声,似乎还醉着,视线懒懒的在她的手腕上看,又闭上了眼睛。

    呼吸越来越沉。

    白栀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轻轻在他的发上抚摸着。

    手感很好。

    毛茸茸的,又很顺滑。

    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微微一怔。

    和他分开的时候,总觉得一定该远离他。

    太危险。

    太不安定。

    太奇怪了。

    可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魔力。

    白栀明知道他嘴里没几句实话,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可偏偏,就是愿意看他在那儿胡说八道。

    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信任感。

    相信他就算满口谎言,也不会害她。

    和他分开,这种感觉就会被冲淡,那残存着的丝丝缕缕的线还不足以让白栀失去理智的判断。

    但只要他靠近,那些线就会在她的脑海中肆意穿行,将她的冷静都切断。

    她声音很轻很轻地:“言澈,你说奇不奇怪?”

    他咬字不清的问了什么。

    可风雨太大,模糊了他的话。

    再递进白栀耳中,就只像刚学会讲话的小儿吱吱呀呀的呢喃。

    她把言澈脸边被吹得越来越乱的发拨到他的脸后。

    轻轻拍了拍身下的铜镜,“该回去了。”

    铜镜很有骨气的:“我只听我的主人的命令!”

    “可他醉了。”

    “我说,只听我的主人的命令,我是不会听你的命令的!”

    字更大了。

    甚至在震动。

    白栀问:“真的?”

    “我!只听!我的主人!的!命令!!”

    “好吧好吧。”于是白栀拿出饮霜剑,“那你待在这里吹风淋雨吧,我与他先回去了   。”

    铜镜:“……”

    铜镜:“其实偶尔我也听别人的话!”

    ……

    白栀将言澈送回他自己的客房内。

    他躺在床上,手和脸都放在枕头上,醉醺醺的看着白栀。

    “在看什么?”白栀问。

    他又静看了她好久,才语调很慢很慢的说:“我的眼睛在读你。”

    “读到了什么?”

    “读到你没那么喜欢我了。”

    他语气一如先前。

    缓慢的,醉意朦胧的,含含糊糊的,像在撒娇的。

    但就是透着一股极重的心碎忧伤。

    醉话总是莫名其妙的。

    待白栀走到门边,他便抱着枕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摇摇晃晃脚下不稳的随着她一起回到她的客房里。

    她走一步,他就在后面跟一步。

    不。

    说得更准确点儿,他需得跟好几步,才能稳住身子站好。

    也不说话,只用越来越不满的眼神望着她。

    “我都要被你的眼睛盯出洞来了。”白栀道。

    言澈抱着枕头拉她的小指,“陪我说说话。”

    “弟子们的房间才分了一半,他们后日便要到了,耽搁不得。”

    “陪我嘛。”

    小指被他拉着幅度很小很轻的摇了摇。

    明明比她高出那么多,但站在她面前时的眼神看起来弱弱的,仍像是在仰望她。

    头发也乱蓬蓬的,看起来活像受了欺负炸了毛。

    他又说:“我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