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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调虎离山

    

第七回:调虎离山



    【第七回:调虎离山】

    四月十七日的酉时,推云山涧.荡舟池的「停水歌台」之上-

    「好吧!余知道了,老残,你就帮余逐一拆解这些信息给读出来吧!」,李希觉做了交待,便见老残起身代替他向前看了看、戴祎手上捧着的木头盘子,聊是随意拿起了其中一个小小的木头圆筒后,拆了封盖、取出里头给卷成了如同一条烛芯粗细的一副纸条,再个着手张开摊平,纸条上,竟是藏着写满了几百个文字有的情报消息。

    第一则信息,原先人在昆明城的滇国公.殷万方,正带领五万大军开拔西行、目的地是云南西路第一大城的大理城,预计到达大理城前、还有个十到十二日之间的行军路程-此行调兵遣将、除了协助扫荡威胁当地的大批成群尸人或尸鬼外,更要防备正在进兵西南方边境的掸猛族族王.玉里龙失和他麾下三万二千大军,有如一头猛虎待在西南方边界上的蠢蠢欲动。

    玉里龙失已经在他家的掸猛族地界上、建立起了一个以他为尊的蒲丹.东敏王朝,现下更频频向邻近归属于神朝疆土上的各部族土司们、索讨着所谓"花马礼"的贡礼-这番直接了当地染指滇国殷家领土的意图是昭然若明,殷万方若是要想坐稳西南道霸主的这个位子,这个大胆给杀上边境的玉里龙失,便是他得除之而后快的最大外敌。

    「听说..."十二强者"中的腾龙枪.玉里龙曦,便是那个西南蛮荒的掸猛族族王.玉里龙失的次子;假如传说属真,那么,这个玉里龙曦出现在中原武道上的原因,就很值得让人推敲了!」,李希觉如此说道,便让老残继续拆解了、下一个木头圆筒里的纸条讯息给大声读出。

    第二则信息,目前统领中原正道各门派势力的三教联盟,已向天下楼发出了邀请函,并预计在今年九月初九的重阳之日、大举广邀天下楼和其他门派帮会汇聚在洛阳皇城做集会,其目的在于召开最新一次天下武林讨魔大会,企图重演过去正邪不两立的另一次武林大战。

    「这些人是嫌上一次、关外魔教派系宗主的飘渺魔城给南下入侵中原一战不够惨烈?死的人不够多吗?才过了个六七年,又不安份地想让天下武林重启战端、连现在表面上的和平都嫌得多余了吗?」,李希觉一直对"正邪不两立"的思想观念不以为然,更对三教联盟老是在打着讨伐魔教的大义旗帜、藉以支配中原武林正道势力的作为,不免脱口一声轻嗤的不屑。

    第三、四则信息是彼此相关的-酆都鬼狱门在东北方邻近的玉溪府城分堂、目前回报得知是毫无动静,一群十几个门众各安其份的如常过日,显然是无意或者未获命令过来、支援最近侵略"药人谷"一战的样子。

    同时,在不远处的蜀川道夔州路、位处当地水运门户的宜宾府城里,则传来了斗魔.与天敌、正在召集大批门中人马的消息,目前已有百余名门众出现在了宜宾城里做集结,其目标意指之所在、很难不和俏剑魔.东方明珠所透露在找寻的"药人谷"一地给联想到了一起。

    「怪哉!怪哉!不合情理啊!这两个消息里,肯定是藏了些猫腻!你们想...真想要拿下我们这个易守难攻的"药人谷"的话、没有什么比偷袭更能得手的做法;而斗魔.与天敌在宜宾城那里、大张旗鼓地在召集魔教人手,这样做的话...只是徒留让我们做足准备的空间和时间,反而摆明就是个佯作攻势的幌子!好让我们因此...疏忽大意?」

    「少爷,你言之有理,史老哥,你怎么看?」

    「看?有什么好看的?想多了吧!要是敌人来了就打,这才是俺老夫唯一的想法!」

    「呵,史老哥...对余等面对的局势、还真是胸有成竹啊!只是,多想想也无妨-比如俏剑魔.东方明珠都出现在这里了,你也听说过...魔教用兵对阵向来是"兵贵在精",这批一二十人之多的小队人手,只会是魔教主力大军打来之前的前哨探查?余...可是有七八分的放不下心啊!」

    得不到一个安心的结论,脸露苦思之余,安坐不住地板上的李希觉给站起了身,头一转,背后的小亭子里、那一尊黄铜鎏金的药师如来琉璃光佛佛像,如同神佛渡世下凡的栩栩如生,兀自在「停水歌台」四周围的蜡烛火光照映下,端坐莲台之上的螺发佛尊形相,犹是左手托钵盛药、右手持一连枝带叶的藏青果,尽显一派法相的好不庄严肃穆。

    李希觉也想起了年幼之时,母亲.苻皇后曾多次带他向药师如来佛、一起参拜求愿的往事,不知为何、一时也让躁动的心情给稍微平复了下来。

    接着,第五则信息,来自受李希觉之命,带艺投靠给潜伏在海鲸帮帮内的吕有钱、吕有权兄弟的密报-楚王向北边邻近的荆平侯、鄂侯两国诸侯给开战了!荆平侯有飞鱼会撑腰,长蛇帮则压宝在了鄂侯身上,刚和江南方面的唐国公、私下与之结盟的大江联给打过一仗的海鲸帮,虽然元气有所损伤,但仍然乐意为他们新主子的楚王效命一战、也顺便拓展自己在洞庭湖和汉江水域上的地盘势力。

    「江湖,不过是这偌大江山的一隅啊!」,吕有钱、吕有权兄弟的密报,则让李希觉想起了、一代武林奇人散客.王栋所曾说过的这句经典名言;如果来日、海鲸帮帮主.习大鲸的崛起是指日可待,那么,多半也和他选择扶助了、楚王这一国之主势力的兴起是息息相关吧!

    然后,第六则信息,闻名江南道的那位神出鬼没的女杀手."朱槿花"又犯事了!十几年来,陆续杀光了江南道当地不少贪官污吏、盗贼土豪的"天诛女侠",这次又杀了一个金陵郡太守的秦珂-这已经是第二个在任上、不幸给人割掉了脑袋的金陵郡太守,在秦珂的尸体身上、同样扎了一纸写满为官恶行的罪名状,同样也可见一枝朱槿花、又和一具无头尸体给静静躺在血泊中,也让吴国公为此开出了二千两银子的悬赏花红、只为一睹这位传奇女杀手."朱槿花"的真面目和她的血腥人头。

    「这朵自居正义的"朱槿花"、倒是有些意思;也不知原因,每每竟让余想起了、一个同样嫉恶如仇的已逝故人来...老残,余那个老是喊穷缺钱的养兄弟、麒麟游子.断刀孟浪,人不是正在江南地方的西湖给出任务?告知他...这个价值二千两银子的差使,就当是送给他一个顺水人情吧!」,微微低头、双手合十地向药师如来佛诚心一拜后,转头过来的李希觉,嘴上却是说起了、一桩杀人取命的金钱勾当,也不知道让眼前神佛该是如何作想。

    而这些年,天下楼楼主、人中龙凤华袭君.岳九五,他所尽心培育出的十九个养子,现今,却只剩下四个人还存活一息-其中,名声最为响亮的、当属"四惊奇"之一的"俊美武痴".李希觉;但论谁人过得最为自由自在、潇洒风流者,却属四人之中、年纪排行第三的麒麟游子.断刀孟浪了!

    但这位"麒麟游子"过惯了声色犬马、酒rou烟赌的生活一久,代价便是一掷千金后的一贫如洗;一想到自己这位养兄弟、老是得为钱财奔波南北和杀人取命,李希觉便又不觉得、他有什么好生羡慕起来了。

    最后,第七则信息,老残看过了纸条上的信息后,却见一脸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女人家的称谓来-「是关于五夫人和叶姑娘的事...权代副楼主的公孙让、那个老家伙要少爷给一个答覆...他是否要再派人给继续找人下去...」,《武林通鉴》一书的<逸闻志>上,虽然也有记录下、有关"五夫人"以及"叶姑娘"她们俩、之于李希觉的各别两段感情往事,但文字说得隐晦的同时,却也让老残把话说得是有些顾忌。

    「曾经有过的遗憾,真的无可挽回些什么?不是说..."亡羊补牢犹未晚"?呵,老残,替余给公孙让老头回个信、让他安下心,余会再拨个一千两银子予他和手下做花销,在下次回返天下楼之前,就请他先记在余在楼中的公款帐单上了!」,说完话,一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李希觉却是舍得花销在于、有关五夫人和叶姑娘的寻人觅踪上,也让老残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少爷的风流韵事、有了多添想像的一笔事迹可做分说来。

    「那么...老残,可有公孙青萍的新消息传来?」,突然,李希觉想起了什么,直问起了老残有关一个向来亲近的深交女子的有何消息云云。

    「少爷,你是说萍儿姑娘...是吗?你忘了?两天前收到她的一封信,写信时,她自言人已经在了江南往来水道要冲的太平镇渡口,现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老奴琢磨她...人应该回到了江东老家了吧?」

    「嗯...也罢,公孙青萍...如果有她的什么新消息,务必马上第一时间回报余...」

    显然,这个公孙青萍对李希觉很是重要,但两人之间的故事,那又是后话了。

    然而,不过是几则讯息读完的时间,天色却已然暗下;但即使人是身在这处推云山涧的遗世独立于外界,但每天收受到的信鸽传讯、仍是让李希觉自信多少掌握住了、这片天下武林的一动一静,直到了后来的下一时刻、一个必须有所决断的抉择时分到来...

    「报!禀报少楼主,我等在谷外的茂密树林处、找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四处游荡,把他擒下一问、他却说是要找...」

    「啊啊!太好了!真的是李先生和老残先生!我、我是小方啊!李先生还记得吗?我家主人是王元德、人称‘王大善人’的王老爷啊!我刚奉命从元江府城赶过来这里,还请李先生和老残先生铁定要伸个援手、务必要给我家主人救救命啊!」

    还来不及走出这处"停水歌台",只见带来数则信鸽传讯的戴祎前脚一走,后脚就看见是方才的柳戚、带了一个像似有钱人家的下人男子,半拎半赶地给送到了李希觉面前;并且开场白的说明还没让柳戚说完,只见那个年轻的下人男子、连找空戴好头上小帽的时间都没有,就一脸窘迫地开了口、直向李希觉为王元德一家给求援了起来。

    而沐浴在四周围的蜡烛火光照映下,小方诚恳求援的模样、可见是涕泪俱下的又跪又拜。

    「老残,他是...」

    「他是小方没错,昨天才在他们王家宅邸给见过面,我昨天带回给充作质押的"十卷剑袋"、也是他负责拿给我的...」

    「喔!这样啊!那问你...小方,为何是这么慌慌张张?王老爷差遣你过来这里找余等...又是要余等做些什么?」

    「自然是出大事了啊!李先生,你有所不知、元江府城内外...现在是一片混乱啊!不知道打哪来的行尸海...起码有四五波行尸海吧?突然在中午过后给逼上了南大门,就在城中守军的几百名官兵、正拼了老命在守住城门之际,我们王家所在的西大门街坊、忽然也涌进了一大批行尸海,真是吓死人了!」

    过去几个月和王家的往来,为免横生多余事端、李希觉并未自陈自己是何身份,反而以为人行医看诊的一介医者之身自居;但因终究出自天下楼之人,难掩自身习武气息,李希觉和老残、也不免俗地自露了几手上乘功夫,好取信于王元德、自己与天下楼之间的关系,也换来了王元德叫上他一句"李先生"的称谓。

    而众人皆知的「行尸海」一词、应是出自《尸诡录》一书的说法,通常意味着一群超过有五百个尸人或尸鬼以上、足可威胁一座万人城镇安危的庞大行尸集团;至于...光是一波行尸海,便是让所有活人、都会为之头皮发麻的骇人听闻了,更别说是现在...元江府城和王家,还有如此之多批次的行尸海给汹涌来袭...

    一想到这,眉头深锁的李希觉,也无心继续听着小方、他如何把元江府城陷入的困局给娓娓道来;改换语调一个严肃、他便是要小方提出一个正式的求援请求-同时,他的脑海里,也闪过了一个颇为耸动的说法、便是那常见于兵法上的"调虎离山"之计。

    「那么,小方就代我家王老爷提出要求:请李先生和老残先生立即走一趟元江府城,全力支援我们王家对抗行尸海来袭的危难!」,看着身子骨有些颤抖的小方,尽管把话说得毅然决然,但语音中、却不见同样坚毅语气的巍巍颤颤,李希觉还是收下了、他手上交出的约定信物-一把做工精细的白玉刀币之后,他回头是分别询问了老残和史三刀的意见。

    当初,李希觉跟王元德借了、这一笔救命钱的一万两银子时,曾许下了替王元德实现三个愿望的条件交换;而每提出一个愿望请求,就是用交回一把他给的白玉刀币当作偿还条件的凭证;如今,才第一个愿望请求,就已经让李希觉的内心、竟是难以一口应许的犹豫不决。

    「老残、史老哥,从时间点来说...也太巧了些!余以为...这是魔教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们说呢?」

    「少爷,我也以为是这样...但如果这次打破承诺、不亲自赴约去为王老爷助阵,那么,天下楼的名誉和信用,可能就此在西南道一地上是信誉扫地的不可收拾,还请少爷慎重以对...」

    「那...史老哥?你的意思...」

    「俺老夫...不喜欢动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咱们现下有五六十个弟兄在守着"药人谷",再怎么不济、也把十几个杂役壮丁给掺进去做同一团人的话,人多势众的优势,没理由会打输那群、不过才一二十人的魔教门众吧!要是真有个万一...俺老夫也会全力奋战到底,绝对不让"药人谷"...就此在俺老夫的手上失落啊...」

    「嗯...好气魄,余就信了你史老哥的保证一次!那...先行让大家用过晚膳吧!余便和老残去去就回,回来时,余等再共饮一坛美酒、一齐来个赏月观星,你说如何?」

    「呵,可行,还请少楼主宽心,俺老夫.史三刀、这就代谷里众人领命!」

    于是,做了抉择后,尚未用上一餐晚膳果腹的李希觉与老残,便先让柳戚领着小方、早一步离开"药人谷"谷里之后,两人就也匆匆起身、直往谷里西边的马厩给取马上路而快步离去。

    「少楼主,晚些见!」,看着李希觉和老残的渐行渐远,史三刀则留在原地的"停水歌台"上,并用双手合十交拳、给予远方两人深深一拜的送别。

    其实,史三刀也明白、李希觉暗地里的心思;只是,一股「老骥伏枥」的志气和豪情、没来由地助长了史三刀的自信,也让这出"调虎离山"之计给演到后来的结果,正朝着斗魔.与天敌的构想给更加迈进了一大步。

    是的,没错,这是一出用心摆设的"调虎离山"之计大戏-等确认李希觉和老残坐上了快马、一路策马飞奔往元江府城的林间山路上后,斗魔.与天敌便领着魏刁儿等一二十个门中精锐下属,缓缓地,一一从推云山涧谷外的树林、草丛或岩石堆中给露出了脸来。

    然后,同日戌时夜晚,在内应眼线的引导下,酆都鬼狱门入侵"药人谷"一战爆发!并因为出乎意料之外的两个援手入阵,而让战事的结果...有了急转直下的一个变化!

    ******

    四月十七日的戌时,元江府城.西大门外-

    天上,一轮立待月是光照皎洁,忽地,城外石桥上却越过一匹雪白神驹、上头乘着一位有如当代仙人的神奇人物-白衣长袍、短发潇洒,额间一枚三焰火纹是红如灼焰,更显托出了这位神人的俊美姿色与面白如玉,可谓是马乃马中神驹,人亦是人中谪仙。

    「架!架!架!」,口呼斥喝,无视三个无的游荡的尸人横隔石桥之上,却见那位神人手执缰绳、驱动了雪白神驹一跃而上的滞空飞越其顶,三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百姓尸人,或男或女,也不禁随之转头一个张望。

    「啊啊-哦哈-吼哦-」,但在它们三个尸人白浊了一片的眼睛中,却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唯有对活人血rou的贪婪,让它们扭曲了伤残的身体、了无意识的张牙舞爪,以及发出自喉咙深处、亟欲满足自己生吞活剥欲望的地狱鬼声。

    「尸人,看哪呢?」,就在三个尸人闻声转头过来时,「唰!唰!」的两声剑刃俐落挥动中,一个伤了右眼、失了左耳的银发老汉,飞快地让手中长铁剑左右一挥,只见其中的两个尸人、已是掉了脑袋和跟着是身体垂倒在地。

    「少爷,等人啊!你那匹"小懒子"骑得可来劲!但我的这匹"黄毛ㄚ头",可快挨不住啦!」,最后一剑给刺穿了、第三个尸人脑袋的直透颜面,骑着一匹黄骠马的银发老汉,从来时路上某处拾得的这口长铁剑,也不意外地跟着中剑的尸人倒下给脱了手。

    「少爷~」

    「老残,别再啰嗦!快跟上!王家宅邸...就在西大门附近的街坊巷弄里了!」

    「好的~」

    原来,这一路风尘仆仆、长驱直入的主仆两人,正是李希觉和他的贴身仆从的老残;只见两人胯下骑乘的两匹快马、才半个时辰不到的时程,就踏过那二三十里的崎岖难行山路,便已载着两人来到了、这处可见无数尸人或尸鬼漫行其中的元江府城里。

    李希觉骑的那匹"小懒子",原名"星痕",先前可是养在洛阳皇城中、神朝皇宫内苑的御马监里,乃是今上天子赐下的天下第一名驹:「夜照.白玉狮子骢」-一身马体深白胜雪,颈上鬃毛如小麦般的耀眼色泽是随风飘逸,驰骋之快又如流星之逝,有如曳过黑夜里的一道星痕,因此,故得当朝皇帝.李希睿先前赐名为"星痕"。

    而老残胯下骑乘的那匹黄骠马,一副疲累飙汗的全力奔跑之姿,虽然远远不及他的少爷主子、所拥有的那匹"小懒子",但却也已经是这座元江府城马市里的高价瑰宝、所卖出价值五十两银子一匹的上好快马了!

    「啊啊-哦哈-吼哦-」,而当两人一闪而逝、骑马穿过了西大门后,数处堆积在城外石桥上的众多新鲜尸体中,竟然又爬起了、几个在变异过后的尸人伤残之驱,以及发出自喉咙深处、亟欲满足自己生吞活剥欲望的地狱鬼声,并且随着它们的踱步漫行,元江府城,有如成了一座沦陷在人间地狱里的死者之城来...

    ******

    四月十七日的戌时,推云山涧.荡舟池的「停水歌台」之上-

    「吃俺老夫的一招-"伏虎断首"!」,似曾相识的一幕,史三刀运劲往右脚脚下施力一震,原本插地拄立的九环金刀是离地而起,并个右脚后勾一翘地挑起了九环金刀给往上一接,两手执刀落下的一个破空疾斩,赫然是曾让强如李希觉、也一度陷入苦思应对的上乘刚猛刀招来。

    「锵!」的一声短促碰撞,却见史三刀是愕然一惊,既惊于眼前和自己对招之人、身形高大魁梧的不逊于自己,更感惊讶于他的两臂是上下交叠的横臂一挡、就如此接住自己「五门伏虎刀法」绝招下的胆量和武勇。

    「叽咿...」作响的刺耳长声间,眼前蒙面壮汉戴在前臂上的两只墨黑色护手铁甲,硬生生地让史三刀的刚猛刀劲为之一滞、跟着拖拉出了点点摩擦火花的亮眼金灿,并且之后是全然的丝毫未伤。

    然后,九环金刀再次插立在地,「这...」,吃惊的史三刀明白了、眼前蒙面壮汉绝对是难得一见的魔教个中硬手;随之而来,史三刀在脑海里浮现过的一丝猜测还未清楚,只见对方左脚一抬、用力踹出的一脚,狠狠地是直往自己暴露出的中路空档给下了重杀一击。

    右手抓住刀柄的半圈一旋、左手托掌在后的扶刀支撑,急忙之中做出的应对已是极限,却见来招一脚踢在刀身之上的一股震荡余劲,竟让史三刀的身体黏着九环金刀、猛然给踉跄退却了有好几步。

    「噗恶...」,右脚往后一滑的定住脚步,但胸口受招余劲的一阵血气翻涌过后,史三刀突感喉头一甜、跟着让嘴边一口鲜血是脱口而出。

    「魏刁儿,还杵在地上发呆做啥?还不快去支应其他人!史三刀这老家伙是块硬骨头,不是你们这几个后生晚辈能啃得下的,快走!」,不理会史三刀的虎视眈眈,眼前蒙面壮汉却是关心起了、倒在「停水歌台」地板上的一个年轻下属来-

    身穿白色武者装束、围披一件白色披风在后的装扮,即使脸上同样是白巾蒙面,但仍然不难猜出、他也是来犯惹事的酆都鬼狱门人马之一。

    「呿!俺老夫竟然被小看了...」,擦去嘴边血痕,史三刀目送了、刚被自己用"天南拳法"给打倒在地的一个年轻魔教徒众给狼狈离去,不由得说了一句自嘲以对。

    起火了!重重火光烧开在了在荡舟池周边、把连排木造房舍给烧成了一片喧腾火海来-喊叫声、哭嚎声,乃至于刀剑兵杖的互击交锋声响,顿时,声声凄厉的悲催中,也把"药人谷"的这一方小小天地、化作了那令人不忍卒睹的人间地狱来。

    "药人谷"终究还是失陷了!对方魔教人马虽然人少势孤,但其中领头拼杀的三个不凡高手、可谓那留藏奇兵的一着暗手,却让占了人多势众优势的天下楼部众、吃了惨亏的一败涂地。

    一个是手持巨大杀猪刀."庖丁刀"的七尺巨汉,人称"人厨子.侯大嘴"的侯人杰-昔日酆都鬼狱门的五旗众之一、金风旗的当家旗主,据说不只是杀人成性的肥壮疯汉,还有着一嘴嗜吃人rou、渴饮人血的可怕食癖。

    另一个是一把"金蛟剪"双手在握的妖娇女子,一身散发出来的女人成熟风韵、尽眼招惹男人怜爱之余,却又是接连剪下了、数颗男人脑袋的心狠手辣,别号"夜娼鬼.柳细腰"的柳承欢,可也是昔日酆都鬼狱门的五旗众之一、黑水旗的当家旗主,还是那可怕的侯人杰的同床夫妻。

    只是,这两个原本的魔教个中硬手,当年,便已因不屑居于新上位的第七代阎魔神君-"千手修罗.程通海"之下,而突然弃职去位、一起从酆都鬼狱门中给出走了有数年之久,这是天下武林人人皆知的大事,那为何...史三刀又会在此时看见了他们?

    更别说...还有第三个不凡高手的眼前蒙面壮汉了!只是,不知何故、史三刀却对此人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喂,对面的,你也算是个顶尖高手,为何不露面一见?」,史三刀大声地说道,同时,九环金刀一个着地而立,也在等待着一个可乘之机。

    「那你...可又有一见我真面目的勇气?"翻江虎.史万进",你这个趁人之危、拦路打劫的绿林大盗!当年,可否就是岳九五那厮狗贼、指使你...对我落井下石的穷追在后!就为了我自少林寺给偷盗出来的那几本奇书异典...」

    「你是说...易筋经、洗髓经和原是关外北域.鸿莲寺收藏的莲华宝鉴...呼喝~你是、你是...」

    「我是谁?你说呢?史三刀,还是该叫你...威震两湖三湘的一方剧盗的"翻江虎.史万进"?」

    「哈啊!不可能,斗魔.与天敌,佛教巨擘.少林寺的叛徒!枉称罗汉堂首座高僧修为的了然和尚,你人...不是应该还在蜀川那端的宜宾城里...大张旗鼓地给召集部众吗?」

    终于,两个人,一段往事,连成一线渊源的两颗瞭然于心,心交心,更交集出了一桩武林算计的情仇恩怨。

    「你不知道吗?蜀川唐门的乔装易容之术是冠绝天下,而我...刚好就有几个唐门之中的一流乔装术高手是朋友,比如...假扮是我的那位朋友...名姓就叫做唐伟,能够骗过你家天下楼探子的火眼金睛和顺风耳...看来...我可欠了唐伟一个大大的人情啊!哈啊...」,扯下了遮住半边脸面的白布面罩,斗魔.与天敌、跟着是几声哄然大笑的洋洋得意。

    中计了!这就是李希觉一再顾虑有三的"调虎离山"之计吧?然而,史三刀想起了、一个说得豪迈的承诺-他要替某人守住这个"药人谷",也想和那位某人再次共饮一坛美酒、一齐来个赏月观星的谈天说地。

    「等你打败了俺老夫...你再好好得意吧!」,无奈之中的决心一定,史三刀接下了、被迫延续当年的生死一战,心里却想的是...怎奈那形势是风水轮流转-练就了一身魔教外家拳法武技的斗魔.与天敌,其实力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强悍无匹。

    「好!好气魄!我就等你这一句话呢!但我...今天不是斗魔.与天敌,而是...那年刚逃出少林寺的叛徒、你所说的了然和尚-降龙伏虎罗汉拳、渡天佛指和开山破碑手...就用上这几招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吧!没死透的了然...可要向你讨个公道了!你这只"翻江虎.史万进"...」,捻了一把扎在嘴边一圈似铁线般的粗犷胡须,声若洪钟的真气十足气态,斗魔可是一派有备而来的斗志昂然。

    然后,史三刀的九环金刀一个拔地而起、与天敌的降龙伏虎罗汉拳的破空而出,两人便是开启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恶战。

    ◎下一回故事:美人判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