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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初遇、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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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集结令声响起时,军爷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轻骑奔袭在死寂的山谷里,回响起百倍的马蹄声时,军爷瞥见山隙间显露的大光明寺顶,知道了此行的目的。长枪洞穿明教弟子的胸膛时他还心念着罪过。

    墙内传来将军们与护法法王们的打斗声,军爷率着小队奔进侧院,肃杀的马蹄没有丝毫悲悯,践踏着所有生命。

    军爷心里只想着都统下的杀无赦命令,习惯性地默念着道长常念叨的几句道德经,回想起以前用这些神叨叨的东西糊弄他和炮哥的半吊子小道长。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队士们皆被队长的勇猛鼓舞,长枪削去头颅,漫天的厮杀声只是单方面的围剿。

    直到鲜血完全迷住了眼睛,军爷停下来,围剿已经结束,同伴们悄声说他方才像战神附身似的一挑十,也没给留个活口。

    军爷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过了四年他对枫华谷的事情已经释怀,但也止于看到炮哥背后的伤疤,此时他对唐门的恨是大于明教的,只是鞭长莫及,他宣泄在这些明教弟子身上。

    思及此军爷又将方才不知什么意思且文绉绉的句子默念了一遍,说了句罪过。同伴用枪柄捅了捅他笑他假惺惺。

    -

    十三年前军爷第一次跟着督察队南下,彼时还是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反观炮哥已经能带领后辈与队长交谈得游刃有余,江湖对唐门的偏见已经消减,可军爷仍觉得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唐门中人,在队长的默许下一杆长枪杵在炮哥面前,叫嚣着切磋。

    周围的路人纷纷驻足侧目,众人皆知唐门擅长游走于黑暗,却不知他们遇上阳光下的擂台要如何取胜。

    炮哥向队长借了把长枪,掂量了一下。比他想象中的重,军爷问他怎么用的别派武器。炮哥很实在地说弩经不起军爷敲打。

    众人讶异地看着炮哥和军爷交手得有来有回,炮哥层出不穷的暗器手法捏在枪杆上,使出了别具一格的花样,气势丝毫不输。

    长枪堪堪横拦住炮哥迎面下劈的靴跟,军爷浑身冷汗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锋芒,咋舌于唐门着实变态,连靴上也全是刀刃。

    周围响起叫好的掌声,这场江湖新秀的切磋将在长安城小巷里流传好几天。

    炮哥退开道了声承让,下场将枪交还队长,队长赞许地看着炮哥,“唐门的年轻辈如今也这样优秀了。”接着朝场上大喝一声让军爷滚回来。

    直到晚上肩膀疼得睡不着觉,军爷才想起白天好像有一枚银丝射进了他体内,当时未有什么感觉,他便以为甲胄将其弹开了去。

    他认命地去找队长,队长听了又气又好笑,告诉他唐门的临时据点,给了他通行宵禁的信物让他快去快回。

    路过转角的时候,军爷感觉脑袋被敲了一下,抬头看见树上漆黑一片中闪烁着几星银芒。炮哥晃了晃手里的解药将其弹射出去,军爷接住了,炮哥说了句“外用。”便踏着墙体翻身不见。

    军爷不甘地蹬上树,趴在墙沿咋咋呼呼地问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晚要来。

    又一片树叶弹在他额上,炮哥压低声音警告他其他人在休息。作为唐门最难得便是安稳 的睡眠,但这一闹估计大部分人已经醒了。

    向屋内探出头询问的后辈摆摆手示意后,炮哥转头皱眉道:“为何还不走。”军爷反问他为何不睡,早知他会来吗。

    炮哥淡然说:“我不至于连自己的暗器中没中也不知道。”

    至于第一个问题在炮哥听来就像天大的笑话,他白了军爷一眼不再搭理。可军爷仍好奇地追问,虽说也见过别的门派同辈,但炮哥是第一个打败他的。关键是——人家愿意搭理他,虽说是出于礼貌。

    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军爷开始侃侃而谈自己在天策府的生活,他单纯地觉得自己说出来或许对方也会交换着说自己的事情。然而炮哥期间只是让他再小声些,除此外别无其他苗头。

    军爷藏不住事地问他平时都做些什么。炮哥说:“杀人。”

    “别的呢?”

    “杀人。”

    “还有呢?”

    “还是杀人。”

    军爷大惊小怪地说你们唐门真是变态,炮哥也只是嗯了一声。军爷对此深信不疑,直到后来相熟才知道炮哥那晚说的并不完整。

    他所杀的只有同门。斩逆堂中专门捕杀唐门叛徒的存在。

    他们的身份隐秘以至于对每天朝夕相处的同门也要隐藏,就如同棋子可以被随时拿起,又丢弃。

    军爷不敢想象手刃同门的情形,也不知如何体会炮哥的心情,只能在未来无数次回想起给今晚的自己几巴掌。

    -

    军爷在北邙山时常待的无聊,便给认识的朋友写信,来回只有两三位。炮哥很少能收到信,他的任务总在各地奔波,军爷甚至不知道他一年能否收到一次自己的信件。

    炮哥的朋友不多,好在军爷算一个,每年也能收到两三次送达天策府的唐门信件。

    第二届名剑大会前一年军爷早早写了一封信,道自己会随督察队南下,途经大会逗留一段时间。这次他将信件送往唐门,心说两年总该有一次回唐门吧。

    在军爷整顿行装南下的前一晚,终于收到炮哥的回信,言简意骇地说明自己会在洛道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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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爷离队在河边找到炮哥的时候,他正在看河中央的漂浮物。

    军爷问:“那是什么。”

    炮哥回:“是人吧。”

    军爷踢了他一脚,“怎么不捞上来!”炮哥瞥了他一眼:“死人没必要捞。”他指了指上游的瀑布,那样的高度掉下来,多半是死了。

    军爷卸了甲说死了也得捞。

    炮哥制止了他下水,掷出子母爪勾住了河中的人。军爷气得骂他,“有这东西早不拿出来!”

    那人像是真的死了,轻得炮哥轻而易举地将他拖拽上岸。军爷探了探鼻息惊讶地说,还有气。

    关于道长的来历,连他本人也记不太清楚,醒来后湿漉漉的小道长说自己跟前辈们走散了。

    “你的前辈是谁?”军爷问。

    道长报了琴爹的名字。

    “谁啊。”军爷戳了戳炮哥。

    “长歌门的,听说过。”炮哥回道。

    “可你穿的是纯阳的衣服。”

    “是前辈把我送进纯阳的,我入门也不到一年。”小道长答。

    军爷又问他们要去哪。

    “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

    “那我们同路。”军爷高兴起来,说罢期待地盯着炮哥。他白天要与队伍同行,只能让炮哥带着这个孩子。

    炮哥懒洋洋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难得有能说话的人,军爷每晚来都要扯上小道长说好上一会。被问及故乡时道长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军爷一愣问怎么会不记得,小道长说只记得他离家走了很远的路,遇到了琴爹。军爷说你不至于记性这么差吧。小道长只是笑笑不说话。

    好几年后军爷和炮哥好奇地向琴爹打探,琴爹思考了一番说他是在接近南蛮的大道捡到道长的,也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

    十四岁的少年饿脱了相,跪在饿殍堆旁,伸手去摸,复又缩回。他和琴娘不忍,便将少年带了回去。入了纯阳宫之后他开始遗忘过去。

    但刚刚获救的孩子记忆仍然清晰,说家乡闹饥荒,便从家里逃出来了。

    “逃?”琴娘问。

    “嗯。”他答。

    少年接下来的叙述让两人直到今天也清楚地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