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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名远扬】瘾

    陈楚生注意那个坐在台上唱歌的人很久了。身旁的朋友用手肘碰碰他,“怎么?看上了?”

    他收回视线,端着杯子喝了口酒,声音不咸不淡,“只是觉得眼熟。”

    朋友便也盯着看了两眼,“哦,是不是有点像张远?”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陈楚生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嗯,像他。”他起身往外走,“我去抽根烟。”

    第一次遇见张远是在酒吧。

    陈楚生在台上驻唱,视线无意中一转,便注意到坐在卡座里显得有些拘束的张远。一开始他没当回事儿,毕竟他在酒吧驻唱也有好几个月了,见多了这种第一次来酒吧的清纯大学生。

    直到和他对上视线。

    说实话,在酒吧唱了这么久,再加上长的也不差,他也不乏有几个粉丝。那些粉丝看他的眼神他也曾看到过,但台下的这人不同。陈楚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同他对上眼神的那一刻,在那一瞬间,他居然生出了几分局促。

    他的目光太干净了。干净到陈楚生都觉得不自在。

    粉丝看他的时候眼里多多少少都包含着欲望,无论是对他的欲望还是对他唱歌的欲望。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的干净。于是最后一首歌唱完,他下了台,拿着吉他走到他面前,开口,“你好,请问我能坐下吗?”

    张远看上去有些无措,连忙站起来,“你好,这没人。”

    他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张远旁边,“我叫陈楚生。”

    张远朝他笑了笑,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出些许的腼腆,“我叫张远。”

    陈楚生将吉他放在腿上,视线在桌面上扫了一圈,“我在台上就注意到你了,你是第一次来吗?”一边说着,他一边朝服务员招手,“来一杯伏特加,不要太多的冰。”

    张远将桌子上自己的酒杯双手握着,“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

    这下陈楚生有些讶异了,不说别的,就他待的这家酒吧就不算干净,再加上他也去过几次别的酒吧,里面大差不差。他看着面前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人,心下更是多了几分好奇,“那你这次是一个人?”

    “对呀,”张远点点头,“听我朋友说这家酒吧的驻唱还不错,就来看看。”

    “那听完之后呢?”

    “确实不错。”张远往后挪了一点,背靠在沙发上,同样好奇的看着他,“你是专业的吗?”

    陈楚生喝了口端上来的酒,摇摇头,“工作而已。”

    “哇,那你也太厉害了吧。”

    说实话,陈楚生没少听过赞美,甚至有很多人说的话比他这句好听几百倍,但莫名的,对上张远的视线,他就感受到心脏好像停了一拍。

    或许是因为他太真诚了,目光里面不含任何的杂质,他是真心的觉得他很厉害,或者说,陈楚生感觉到,他好像有点崇拜自己。

    不得不说,这样的认知让他心里高兴起来。刚喝下去的酒在胃里蒸腾,酒精弥散到大脑,他面上也泛起点红润,“你是学音乐的吗?”

    “不是。”张远也摇头,“我是学金融的。只是比较喜欢唱歌而已。”

    “金融啊。”陈楚生看着他,大约是酒精在作祟,又或者是酒吧里的灯光太过于暧昧,他脱口而出一句,“那你想试试吗?”

    “欸?可以吗?”张远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惊讶,“你是说上台吗?”

    其实话一说出口陈楚生便有些后悔了,酒也醒了大半,但瞧着面前人暗含期待的神色,拒绝的话却也说不出来了,他暗叹一声酒精误人,只好应下,“对,可以直接上台,你想试试吗?”

    张远更显局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我真的可以吗?”

    陈楚生直接将吉他递给他,“会弹吗?”

    “会一点点。”张远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抱在怀里试弹了一下,看了眼台上,突然有些怯场,“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不是很会。”说着,他双手拿着吉他往陈楚生的方向递。

    陈楚生没接,“试试。”他拉住张远的手腕,直接领着他上了台,“坐上去。”

    张远有些僵硬的站在他身后,视线扫过台下,有几人正好奇的抬头看。面上涌上一股热气,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我、我不太敢。”声量小极了,若不是同他离得近,陈楚生大概也听不到。

    都上台了,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直接下台。

    张远被他拉着坐在了椅子上,他贴心的将麦的高度调好,正准备下台,注意到他面上的表情仍是僵硬的,心下一软,温声道,“别紧张,我不下去,我就在你身后,放轻松。”

    张远很适合唱歌。陈楚生能听出来一开始他还有些紧张,但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他站在张远身后不远,看着灯光下的他,酒吧的灯向来昏暗,暖黄色的光晕落在他身上,陈楚生想,张远还挺好看的。

    一首唱完后便有人喊着再来一个,张远笑着摆手,然后回过身去找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陈楚生觉得是时候向老板反应一下灯光的问题了,着实是太暧昧了。

    两人下了台,张远一脸兴奋的坐在他旁边,“我唱的怎么样?”

    “很好听。你应该来唱歌的。”

    一说起这个,张远面上的笑便落了下去,“我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他垂着头,声音也低了下去,看上去一副可怜的模样。陈楚生瞧着他低下头后露出的毛茸茸的头顶,没忍住抬手揉了两下,“要是真的喜欢,试试吧。”

    “再说吧。”张远含糊的应了句,然后又扬起脸来露出个笑,好奇的问他,“你在这里唱了多久了呀?”

    “也就几个月。”陈楚生回他,心想这小朋友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不过这样挺好的。

    “哇,”听到这话的张远又开始用那一副眼神盯着他瞧了,“你好厉害。”

    陈楚生不知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但对上这样的视线他还蛮受用。又点了杯伏特加,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酒精误人。和张远一起滚在床上的时候陈楚生再一次肯定这个想法。

    两人一起聊了挺多,酒也喝了不少,酒吧里的灯光太暧昧了——这陈楚生说过了,所以当张远迷迷糊糊的凑过来亲了他一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意外。

    酒精与一夜情,顺其其然,理所应当。

    和朋友从酒吧出来已是凌晨两点左右。陈楚生拢了拢外套,和他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朋友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放嘴里,然后又抽出一根来递给陈楚生。

    陈楚生接过,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熟练的给自己和朋友点上。

    一口烟下肚,又从嘴里呼出,朋友舒坦的叹口气,“烟可真是个好东西。”

    “嗯。”陈楚生咬着烟嘴,含糊不清的应话。

    “话说我记得你以前戒过一段时间的烟吧。”

    “嗯。”

    “失败了?”

    “失败了。”

    原本陈楚生默认那次只是一夜情,直到再次在酒吧遇见。

    这次张远不是一个人,身旁跟了个朋友。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酒吧里人来人往,灯光还暗淡,但偏偏,就在张远推开门的那一刻,陈楚生抬起了头,然后和他对上视线——那种心跳停了一拍的感觉又来了。

    他略显仓促的唱完这一首,然后下台,走到张远坐的位置前,“好久不见。”

    张远仰着头看他,“还好啦,也就一个多月而已。”他让陈楚生坐下,给他介绍身旁的朋友,“这我学弟,陆虎,他是学音乐的。”

    陆虎便站起身又弯腰朝他伸手,“你好你好,我是陆虎。”

    陈楚生和他握了手,面上带着礼貌的笑,“你好,我叫陈楚生。”

    “我知道你。”陆虎说,“远远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嘶!”他倒吸一口凉气,一脸委屈的看向张远,“远远你踩我脚干嘛?”

    张远涨红了一张脸,无力的扶额,然后说,“你别听他乱说,我就是,我就是……”解释的话说不出口了,事实没法反驳,到最后他小心翼翼的去看陈楚生,“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有那个意思。”

    陈楚生从陆虎说话开始便有些惊讶,他看着灯光下的张远,一边在心里吐槽明明上次都和老板提了这个问题,怎么一点没改,又一边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然后就听到这么一句。

    失落自然是有的。但瞧着陆虎不像会说谎的人,再加上张远面上泛起的红色,他开了口,只有四个字,“可是我有。”

    “什、什么?”张远有些懵了,大脑一时间停止了转动,只呆呆地看着陈楚生。

    陈楚生又说了一遍,“我说,可是我好像对你有意思。”

    他私心额外加上两个字,但被惊喜冲昏了头的张远没听见,或许听见了,却也并不在意,“真的吗?”他睁大了一双眼睛,“你是说,你喜欢我?”

    这样直接的话让陈楚生愣了一下,随后他点头,“是的,我喜欢你。”

    罕见的,这下张远沉默了,只一张脸越憋越红。

    “你不喜欢我吗?”陈楚生问。

    张远惊慌开口,“喜欢的!”他怕再晚说一秒他便不喜欢自己了,拼命想说点什么以表示自己的真心,却翻来覆去还只是这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我超喜欢你!”

    陈楚生听出来了,他的确很喜欢自己。于是他笑起来,朝他伸手,“那我就是你男朋友了。”

    张远把手搭上去,眼里亮晶晶的,什么话也没说,只盯着陈楚生傻笑。

    然后陆虎实在看不下去推了他一下,“差不多得了。”

    “你当初是怎么戒烟的?给我详细讲讲呗,最近我家那位整天催着我,烦都烦死了。”

    “失败的例子你也要听吗。”

    “看方法嘛,指不定你不行,但我行呢。”

    同张远在一起后,两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甜蜜期,也将对方带给了朋友看。

    张远还在上学,又正值大四,每天只能抽出晚上的时间去酒吧找他,偏偏他的时间还老是在半夜。时间长了陈楚生便瞧着原本还活力满满的人变得有些憔悴了——可不能让小朋友熬夜熬多了。

    于是陈楚生便邀请张远去自己家里住,张远一开始有些抗拒,最后却也还是抵不过他的一个眼神,顺从的搬了东西入住。

    甜蜜的同居生活要开始了——张远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两人干材碰烈火,腻歪了好几天。陈楚生在床上格外的霸道,控制着张远的一切,总是喜欢看他难受到主动求自己的时候才松手。

    张远不喜欢这样,也同他提过几次,可每次被他一个吻就搞的晕头转向。结束以后,陈楚生捏着他后颈的软rou,问他,“远远,你刚刚说什么?”

    张远便晕乎乎的摇头,“没什么。”

    他面上便露出满意的笑,像是奖励一般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远远真乖。”

    张远其实是挺喜欢陈楚生身上的烟味的,不是很浓,特别是在接吻的时候,他甚至沉迷于其中淡淡的烟草味。直到陈楚生生了一场病。

    不是由烟直接引起的,但张远坚信烟是很大的原因,于是他开始限制陈楚生抽烟,也拘着他喝酒,无论当天自己有多忙,他总要再赶到酒吧去听他唱歌。

    一开始陈楚生还挺受用,觉得他果然是爱自己。但时间一久,他便觉得有些腻味了。烟不能抽,酒也不能放肆喝,就剩下一个唱歌还算能发泄,但偏偏张远每次都在台下看着。虽然他并不做什么,甚至看他的眼神也同以前一模一样,但陈楚生就是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当张远向他提分手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哪有什么方法。”陈楚生吸了口烟,“不过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坚持而已。”他将那口烟又吐了出来。

    今晚张远因为有事来的晚了点,一推开门没在台上看见自己的男友,视线只稍微一转,落在两人常坐的位置上,然后就看见陈楚生背对着他在和一个女孩子接吻。

    他愣在原地。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说不太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他有些发晕,撑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最后顺着墙壁蹲下去,一低头,手背“啪嗒啪嗒”落下几滴水,他一抹脸,摸到满手的湿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哭了。

    从喉咙里溢出几声哽咽,张远直接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张嘴咬住了手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浸湿了一片布料。

    胸腔缓慢的、持续的在震动,他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了,然后扶着墙壁站起来,摸出手机给他发消息:生哥,我今晚有事,就不来酒吧了。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收到他的回复,然后张远将手机熄屏,走到路口去打车。坐进车里的那一刻,他收到了陈楚生的消息:好,那你早点睡,别熬夜。

    换在平常他一定秒回,但这次他直接关掉了手机,装作没看到这条消息。

    唱完一首歌,陈楚生下了台,刚坐下端着酒杯喝了一口,便有个女孩子凑上来,“你好,我是你的粉丝,请问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陈楚生放下手里的酒,朝她露出一个笑,“好啊。”

    他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在台上唱歌的照片,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然后对上了女孩害羞的视线。

    “对不起,因为实在太喜欢了所以擅自拍了照片打印出来,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全删了。”

    “没事。”陈楚生笑了笑,然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再递给她,“诺,签好了。”

    女孩接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生哥我能和你聊聊天吗?”她抬眼,有些忐忑的看着陈楚生,“我能这样叫你吗?”

    这个称呼让陈楚生想起张远,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又看看门口,他还没来,聊聊天打发时间也不错,“可以,你坐我旁边来吧。”

    女孩一脸兴奋的坐下了,朝他那边凑近,有些好奇的问,“生哥,老是和你一起的那个男的和你是什么关系呀?”

    陈楚生看她一眼,“朋友。”

    “哇,那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我每次来都能看见他。”女孩道,“他也唱歌吗?在哪家酒吧呀?我可以叫上朋友一起给他撑场子。”

    “他不唱歌,”顿了一下,“但他唱歌很好听。”

    “能被生哥认可的一定差不了!”女孩信誓旦旦,“那真可惜不能听见他唱歌了。”说着,她看了眼时间,“今晚他还来吗?”

    “做什么?”陈楚生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带着些调笑的语气,“你不是我粉丝吗,老问他干嘛。”

    女孩嘿嘿一笑,“生哥,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她挠挠头,面上有些害羞,“我想要一个他的联系方式。”

    陈楚生了然,感情自己是红娘啊。他握着吉他的手收紧了,面上却还是带着笑,“那可能不行,他有对象了。”

    “这样啊。”女孩一脸的失落,“果然帅哥都有对象。”不过她也并不是很伤心,转而又一脸兴奋的问道,“那他的女朋友是不是特漂亮?”

    陈楚生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然后说,“生哥很好看啊。”

    “嗯。”陈楚生点点头,“你刚刚问我他对象怎么样,很好看。”

    她面上露出了些茫然,看着陈楚生面上的笑脑子里闪过些什么,但转瞬即逝,她便也不再纠结,“生哥你朋友应该要到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好。”他应下,结果女孩刚起身,下一秒就短促的尖叫了一声,“怎么了?”他问。

    女孩紧闭着眼睛,又重新坐下,“生哥我眼睛好像进东西了。”她尝试睁开眼睛,却又立刻闭上,“有点痛。”

    手刚抬起来想揉两下,下一秒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别揉,万一伤到眼睛就不好了。”

    “哦,好。”她应下,却始终本能的想抬手。

    陈楚生没了法,只好一手压住她的手腕,“你睁开眼睛我看看。”女孩便听话的努力睁眼。酒吧里灯光暗淡,陈楚生看不太清,便稍微凑近了她一点,另一只手虚停在她脸旁,仔细的看了看,他松口气,“还好,看不出什么,应该只是灰尘,多眨几下眼睛就好了。”

    “谢谢生哥。”

    “没事。”

    女孩离开后又到了他上台的时间,一首歌唱完,却还是没看见张远。他正准备给他发消息,一打开手机便瞧见了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便回了一句,却罕见的没立刻收到回复。

    陈楚生皱眉看着手机,刷新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是太忙了吗,他有些烦躁的将手机熄屏,快毕业了,忙些是应该的,他这样告诉自己,心中却还是烦闷。又唱了几首歌,刷新几下还是没收到回复,他便直接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几声后却被挂断。

    张远居然挂了自己的电话——陈楚生愣在原地,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他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又打了一个过去,却还是被挂断——发生了什么?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就算接不了电话总能回个消息吧,但接连刷新几下,最后一条仍是自己发过去的“别熬夜”。

    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他在干什么?冷静一下,陈楚生告诉自己,也许真的是太忙了。看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下班,他将手机熄屏,没关系,等回家再说。

    虽这样想着,但心里却仍觉憋闷。从包里摸出打火机来在手里把玩,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个男人嘴里叼着根烟,“兄弟,借个火。”他的视线落在那根烟上。

    其实在车上的时候张远便已经想清楚了。陈楚生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真的喜欢那女孩,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背叛自己的举动,应该是角度的问题。虽这样想着,但那口气却松不下去。

    那样近的距离,就算不是接吻——他阻止了自己再想下去。

    回家后陈楚生打来两个电话,他怕自己一听见他的声音便忍不住想问,只好挂断了,却也不想回他消息,等他回家吧,等他回来再说。

    陈楚生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本打算问个清楚,一打开卧室门看见张远躺在床上睡觉,心下那股愤怒便消下去了,随后叹口气,只想着明早再说吧。

    他上床的时候张远正是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躺过来一人,便往他那移,下意识抱住他的腰,叫了句,“生哥。”

    “嗯。”陈楚生应声,将他搂在怀里。

    但张远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他闻到了很浓郁的烟味。抱着他腰的双手僵住了。

    陈楚生察觉到,便问了句,“怎么了,远远?”

    张远沉默半晌,还是说出了口,“生哥你抽烟了。”

    “嗯,我抽了。”陈楚生将下颌抵在他头顶,缓慢的蹭了两下,“早点睡吧。”

    张远在这一刻感觉到一点可笑,他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愤怒,用还算平稳的声线问他,“你为什么抽烟?”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点困意,“想抽就抽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张远闭了闭眼,然后说,“生哥,我们做吧。”

    陈楚生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张远以实际行动代替了回答。他直接翻身跨坐在陈楚生腰上,然后低下头去吻他,再次久违的尝到了烟草味。以往他很喜欢,今天却觉得有些难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难受,鼻头有些泛酸,他闭上眼睛压住泪意,将大脑放空,只一味地亲他。

    陈楚生反应过来了,然后反客为主扣住他的双手转而将他压在了身下。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了反应。

    毫无疑问,张远是喜欢陈楚生的,所以每次同他做这样的事都觉得自己开心死了,但今晚他却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他的动作很粗鲁,他咬的自己很疼——张远觉得很不舒服。

    于是眼睛一眨,眼泪便流了出来,顺着鬓角落入枕芯,洇出一片湿意——他开始觉得心脏变得有点难受了。

    房间里没开灯,也拉着窗帘,张远哭起来没声,就算从嗓子里溢出几声哽咽,也被陈楚生当做是对自己的鼓励。直到他吻上张远的脸,却尝到了咸味,他动作一顿,“远远?”他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下一秒就想开灯,却被张远抓住手腕。

    张远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掌心下是他的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陈楚生都清楚的感觉到。他听见张远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又好像带着委屈,“生哥,你轻一点。”

    他温声应下,“好。”

    “道理我都懂。”朋友叹了口气,“但要坚持一定很难吧。”

    陈楚生垂着眼睛,将快要燃尽的香烟掐灭,看着指间那点火星只一瞬便消失,他应了声,“嗯,是挺难的。”

    第二天醒来,陈楚生抱住张远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早。”

    张远抬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回了句早,然后说,“生哥,要不我们分手吧。”

    “话说你最近和张远怎么样了?我好像听说你又和他碰见了?”

    “嗯。”陈楚生没再点烟,两手揣在兜里,“也就那样。”

    朋友看他一眼,“你该不会还喜欢他吧。”

    这个问题让陈楚生笑了一下,“我就把他当弟弟。”

    同张远在录音间遇见是陈楚生没想到的事。自他俩分手以后到现在,已经两年多没见了,他只听说张远出了国,去了澳大利亚,而他参加了一个音乐选秀节目,以第一名的成绩出道,还碰见了陆虎。

    陆虎在比赛里看见他也愣了一下,他本想去打个招呼,却看见陆虎又移开了视线——他好像并不是很愿意看见自己。陈楚生是个有眼色的人,见状便也不再看他,一直到比赛结束,两人都端着一副第一次见的模样。

    看见张远着实是让他愣住了。一时间好像大脑都停止了转动,只呆立在原地盯着他看。

    张远也看见了他,然后笑着同他打招呼,“嗨,生哥,好久不见。”

    他想说确实是好久了。两年三个月零五天。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但他开口,却也是一句,“好久不见。”

    门被推开,陆虎从里面走出来,搭上张远的肩膀,几乎整个人都瘫在了他身上,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远远我要累死了。”

    张远扶着他,“歌录完了?”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一说起这个陆虎便又神采奕奕起来,视线一转这才看见陈楚生,面上有些惊讶,“生哥,你怎么在这。”

    陈楚生同他打招呼,“过来录歌。”

    “哦,那你快进去吧,我刚好录完。”陆虎忙扯着张远给他让开了门口的位置,然后又对着张远说,“远远我们去吃卤煮吧。”

    “你请客。”

    “卤煮很好吃的。”

    “你请客我就去。”

    “真的超好吃的。”

    “你请客吗?”

    “……我请客。”

    张远便笑起来,“我早就听你说卤煮很好吃了,都快馋死了,我们走快点!”

    陆虎不说话了。

    陈楚生看着他们走远,然后走进了录音室。

    “当弟弟是个什么回答啊。”朋友又点了一支烟,将烟盒递给他,见陈楚生摆手,便又收回来了,“楚生我觉得你不对劲啊,真不喜欢了?”

    陈楚生不说话了。

    张远约了他在咖啡厅见面——两人没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陈楚生到时张远便已经在了,他坐在窗边,低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搅弄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知到了多久了。

    他在张远对面坐下,然后他便抬起头来对着陈楚生露出个笑,带着点调侃的意味,“生哥现在可是大明星了,我还以为会约不出来呢。”

    陈楚生在出门前其实有好多话想说,例如你当初为什么突然提分手——是的,张远提分手的时候陈楚生没问为什么,只沉默了半晌,然后回了一个“好”字。甚至其实在那一刻,他心里在想,原来之所以觉得不对劲只是因为有点腻了。但在张远走后,这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他。

    这样的问题却在和他见面的那一瞬间,全都不见了。听到他的调侃也只是略显僵硬的说了句,“怎么会。”

    张远这下没再笑了,甚至叹了口气,这口气让陈楚生更觉紧张。他听见张远说,“生哥,我知道你不在意当初我为什么和你分手,但我还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陈楚生想反驳他,告诉他,我在意,在意的不得了。每当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就会想起你来,回家的时候也想起你,躺在床上的时候也在想你,自己舒缓欲望也想着你。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看着张远。

    张远接着道,“说来还是蛮好笑的。其实说分手的前一晚我去了酒吧,只是一推开门就看见你和一个女孩子离得很近,我当时下意识以为你们在接吻,就走了。但过了几分钟我就想清楚了,生哥你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没有去看陈楚生,又开始垂下眼帘搅杯子里的咖啡,“我本来是想着你回来就问问的,但我闻到了你身上的烟味。挺矫情的,我觉得你或许根本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发生了一次关系而已,我觉得自己很可怜。”说到这,他抬头看向他,似乎是想从他那得到肯定的回答,但陈楚生没说话。

    “嗯,就是这样。所以我提了分手。”

    陈楚生看着他,终于开口了,“没有接吻。”他实话实说,“当时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张远没什么反应,撑着脸打了个哈欠,然后将咖啡全部喝掉,“你可能自己都忘了,当初你说的是,我好像对你有意思。”他笑了笑,“但我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还是想和你当朋友的生哥,你还是我偶像。”

    以前陈楚生觉得他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是个优点,但如今他有些不确定了。他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能点头,“好,朋友。”

    “烟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始终还是对身体有害的,听你老婆的,早点戒了吧。”

    朋友挑眉看他,“那你怎么不戒?想着早点死啊?”

    陈楚生失笑,“又没有人催着我,再说了,我已经成瘾了,也不想戒。”

    想起刚刚自己递烟被他拒绝的场景,朋友撇嘴,“你这算什么瘾。”

    他还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心里的瘾吧。”

    他老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可是不抽的时候我的身体更难受。

    我越来越不确定戒烟的目的。

    忘不了那段甜蜜,戒不掉心中的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