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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喜,欣喜到脸庞都是僵硬的,连笑容都扯不住来。那时没有开口,以后都无法再开口,每一次都是默默地迎接,默默地送走。 迟衡很有心,每一年初九,都不忘来听他的课,或者看他为学生授课;迟衡也很没有心,他总是匆匆地离开,离开前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坦然。 庄期想,如果自己是骆惊寒,一定不会让迟衡生病。 不会让他觉得冷。 不过,这只是一转念,庄期匆促地甚至有些惶恐地将这个念头立刻打消。山下的薄云悠悠然地起了,悠悠然地萦绕山腰,庄期一摆衣袖,心想,缘起,缘灭,顺其自然,既然不是仙,就注定有一些尘缘无法去除,这些,也随缘。 迟衡的病又足足养了半个月,在一月下旬,才终于缓过劲来。 恰好,石韦回来了。 迟衡将纪策、石韦、岑破荆、骆惊寒叫到御书房里。岑破荆第一个来到乾元殿,却见迟衡才起床,眼圈都是黑的,没说话,先扶着床沿咳嗽。岑破荆极少见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赶紧拿着一杯温水过来:“先喝点水,有什么事,不如等你的病养好再说。” 迟衡喝了一杯,把气顺过来。 岑破荆忙活着又是倒水又是吩咐人把药炖好。迟衡兀自走到镜子边,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苦笑一下,拿起梳子把头发梳了一梳。 迟衡是短发,几月不打理,发已过耳,一派颓靡,但也没什么可梳的。 何况两鬓白发,他闭着眼梳了梳。 半天睁眼,忽然愣住。 迟衡看见恍惚地容越站在自己身后,他一下子握紧了梳子。背后的容越微笑着,掀起了衣裳,露出了龙纹,那龙纹模糊不清,迟衡心口一悸,紧紧盯着镜子,不敢回头。镜中的容越笑得灿烂,放下了衣裳。 迟衡双眼模糊。 “迟衡,喝点药,清清肺!”声音传来,分明是满脸遒劲须髯的岑破荆。 镜中的容越消失了,手中的梳子断了。迟衡苦笑,方才镜中的情形,是容越最喜欢的动作,他爱在镜子前看龙纹,他爱炫耀,他炫耀时总是笑得得意忘形。 迟衡回头:“破荆,去年容越咳得也厉害。” “他得病那阵?可不是,我还以为他挺不过去了呢,这小子,命大死不了!” “是啊,他当时一定特别痛苦,但就不跟我们说,还非闹着去垒州或者什么地方去。”迟衡低头笑了,“他以为他走远了,我就不担心了吗?” “你别cao心,容越机灵着呢。” “他从没说过,当时龙纹消失时整个皮肤都像被火烧一样痛苦,简直恨不能把这块皮干脆揭掉,来得痛快些。” 岑破荆回头,疑惑:“是么?他小子当时跟没事一样。” 迟衡将断梳放下露出轻松的笑:“还好。” “什么好?” 迟衡将衣裳整好,侧身望了一眼窗外,紫红色绚丽朵朵:“外面的木笔花开了吗?折几朵放御书房里,一不小心,又是一年!” 人都到齐了。 迟衡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已决定,要选择一个人继承皇位,大概就在二月中旬宣布,你们有什么建议没?” 石韦大惊,他近半年一直在北疆,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 而其他几个倒并没有太惊讶,只是皱眉。 迟衡咳嗽了几下,说道:“择人第一要德,第二要才能,皇帝更是。我选的人,一定要有足够的能力或者潜能,可将大局掌控;又要足够的包容和仁德,才能将这大好江山延续下去。四个皇子都不行,没有一个能达到我的要求。” 说到了这里,迟衡忽然猛烈的咳嗽了几下,咳得心和肺都纠在一起乱颤。 好容易抬起头,岑破荆手中一杯热水。 迟衡接着说:“数年前在昭锦城时,我就着意去培养了一批人,让人欣慰的是,这其中有三四个还是不错的,你们大概也都看出我中意的哪几个了。” 岑破荆见其他人都不开口,遂说:“之前传的是你想从皇子中挑一个。” 迟衡笑:“交给他们,我死不瞑目。” 纪策眼皮一跳:“什么死不死的话啊,就算传位也不急于一时吧。你现在将巫琛、梅元白和颜景同都放在相似的位置上,应该就是这三人吧?不如,都说说大家看中的人吧。” 迟衡笑着看。 骆惊寒最先开口:“梅元白和巫琛都不错,尤其梅元白,他曾在手下干过,能力毋庸置疑,也谦谨。破荆,你的意思呢?” 目光落在岑破荆身上,岑破荆咧嘴一笑,抚摩胡须,玩笑着说:“钟续挺好的,怎么没考虑钟续?他能领兵,能打战,肯定也能治国!罢罢,我也觉得梅元白不错,他小时就常跟着梅付到我这里玩耍,说起典史上的事比谁都厉害。” 纪策撑开双手:“我一直觉得巫琛不错。” “我都不太熟悉。”石韦沉默之后说,“论起来,梅元白和巫琛为人处事都不错,但我以为,颜景同做事更有魄力,常有出其不意的想法,缺点就是,太激进,太急于求成。有一次,我去刑部,碰见他正在和侍郎争吵……” 一开始还都谨慎。 可从石韦这里开始,四人很快就聊开了,说起那些事滔滔不绝。这几人都是在迟衡身边的,迟衡的举动他们都心知肚明,原先以为这一群年少才俊是给钟续作伴的,就都多长了心眼。 很快就成了一场聊天,把每一个人的优缺点都论了一遍。 岑破荆甚至调侃:“迟衡,梅元白这小子打小就对你特崇敬,我原先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长弯了,还好还好,还是一条汉子。” 迟衡见大家都聊得差不多了,把桌子一敲,说:“我的中意人选是颜景同。” 瞬时都沉默了。 迟衡缓缓道:“巫琛的平衡能力不错,再练十年巫琛或许有执掌政权的能力,但现在不行,就算扶上马,一旦有反叛他很难压住——而且他太势单力薄;梅元白,他不是想象中的温文尔雅,而是手段非常决绝的,为了除掉敌人他都没有底线。当了皇帝,更不会遵循有些底线的;颜景同,他的缺点很明显,激进,而且求革新,但他的优点是,他有能力革新,也有能力扫除阻碍他革新的障碍,更难得可贵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