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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用了半小时默哀,接着擦干眼泪,挤进盛夏阳光下的公交车,赶往超市打工。 病好以后她便离开了陈潇家,借住到同乡的工棚里,开始了漫长的打工生涯。 明朗没联系她,她也不敢联系明朗,虽然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但她隐隐觉得,自己再跟明朗有什么瓜葛,怕是连这样的大学都上不了,更何况,学费还是由明家出资。 开学前一晚,明朗终于回来了,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长风住的工棚前,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你、你就住这里?” 他神情惊愕,瞪着那没有空调的铁皮屋,半天没回过神来。 长风却很开心,拉着明朗给他看自己存下来的钱:“这个暑假我打了七八份工,足足存了三千多!等我存够下学期的学费,就不让你爸妈出钱了。”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高中校服,侧着头努力不让明朗看到自己颈后的痱子,笑意盛满了双眼。 “不用他们的钱,我就有底气跟你在一起了!你再等等,开学了我还能再接几个家教!” 明朗眼眶酸得难受,拉着长风直接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 那丫头以为他看不见颈后,可她额发里都是成片的痱子疙瘩,好不容易养白净的一张脸被晒得花得不成样,让他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晚上,他抱着她,语焉不详地说了自己在加拿大发生的事情。 被送出去时,大人的确存了要把他留在加拿大的心思,明朗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哪怕折腾上天,不让你回国你就是别想回去! 他在二舅家郁郁寡欢了大半个月,二舅妈也看不下去了,找了一帮华裔小孩,拉着他去山里露营。 露营了三天,返程时,明朗出了车祸。 他负责把车倒出来,结果不知是坡度太抖还是踩错了油门刹车,车一路后溜沉进了湖里。 本来只是个小失误,他打开门跳出来就行了,但他那会儿不知是发了什么神经,愣在驾驶室位置上,就是不动。 这下把同行的孩子全都吓坏了,疯狂大喊想唤醒他,最后还是二舅的儿子涉水爬上车,把他死命拽了出来。 回家后,二舅就给严颐跟严宝华打了电话,要把明朗送回国,“孩子不就谈个恋爱嘛,你们是要把他往绝路上逼才满意?” “所以我就这样回来了。” 明朗冲长风笑,面带狡黠和得意,“我妈吓到了,回来以后再也不提你的事,也不管我去哪儿了。” 长风却惊了一身汗,抖着手去摸明朗的脸:“你当时、当时在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 明朗撇了撇嘴角:“就是觉得特别累,知道车在下沉,也看到他们在叫我,但就是不想动。” 长风扑到他怀里大哭了一场,最后哽咽着跟他保证:“明朗,我一定、一定会成为能让你骄傲的人,不会让你再因为我受委屈了!” 两个苦命的小鸳鸯第一次开房,在快捷酒店脏兮兮的床单上哭作一团,肿着眼睛依偎着看朝阳升起,那场景,他俩终身难忘。 后来的大学四年,严宝华的确没再插手他俩的事情,现实已经给足了他们教训,她甚至带了点看好戏的心态,作壁上观,等着看他俩能撑多久。 等大三暑假,明朗朝着要钱买房时,严宝华动了点气,把长风叫去,三两句就诈出他俩上过床的事,言语间多了些讥诮:“如今这年头是不讲贞cao,既然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就别拿这个当筹码。若是贴上了价钱,跟外面那些卖的有什么区别?” 长风不知道严宝华的怒气来自何方,她被她夹枪带棒讥讽多年,忍气吞声早成了习惯,这些事,她从不会告诉明朗,打落了牙齿和血往肚里吞,吞得太多受不住便咬着枕头哭一场,天亮后周而复始的日子又得过下去。 那时候再难再苦,她其实并没放心上,支撑她的是一口硬气——要活出人样,要把爷爷奶奶接到城里,要配得上明朗。 如今时过境迁,再回头看,长风对严宝华和明守鹤,只剩感慨。 “我永远感激您和明伯伯。” 长风松开攥紧的拳头,说得情真意切:“没有你们,不会有今天的我。我还要感谢你们,生出了明朗。我从来没恨过你们,真的没有。” 严宝华盯着长风,忽地笑出了声,连肩膀都在抖,“恨不恨的又能怎样?老明还有七八年才出来,我这个身子又受不得气,只能躲到加拿大眼不见为净。就算当年让你吃了苦,不都报应回来了吗?” 从谢长风见到她的第一面,就知道严宝华是个大美女,永远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衣着,举手投足气质雍容,在长风心里,严宝华是个不会老的美人儿,便是生气时翻一个白眼,也是有万种风情的。 可她现在看着沙发里的严宝华,衣着依然华贵,妆容也挑不出错,但整个人却老了很多,鬓边仔细藏起来的银丝和大笑后褪不去的皱纹,让她清楚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个步入天命之年的老人。 长风深吸了口气,胸口还有些发颤,但没了来时的恐惧和压抑,心境渐渐平和下来。 “严阿姨,” 长风咬了咬唇,抬头看向严宝华,“我没有父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我不想看到明朗跟你们的关系闹成这样……我、我会劝……” 门口陡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接着同时爆出了明朗惊惶的声音和推门声——“长风!” 明朗一身酒气冲了进来,喘着气看了眼长风,又转头看了看严宝华,上前一把将长风拉起就要往外带。 “明朗,跟你妈打声招呼都不会了?” 严宝华斜眼睨着他,语气淡然。 明朗的脚步一顿,微侧过身,闷声回道:“是你让我别碍眼的,我怕跟你说话会惹你生气。” “你又不是第一天有了媳妇不要妈,我还生什么气?” 严宝华站起身,缓缓朝他俩走来。 窗外有等不及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炸响了年味,火|药味顺着窗缝飘了进来,和着檀香有些不和谐。 严宝华默默地看着他俩,明朗把长风护在身后,眼神有些戒备,长风则从明朗肩头偷偷朝外望,似乎随时准备站出来解释。 他俩这姿态真是十年不曾改变。 严宝华第一次觉察出他俩的不对劲,是十年前的那个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