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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便关起门,踏进热气未褪,嘈杂了大半天的厨房。 他立在锅灶旁,语重心长道:“停下吧,骆秋。” 若不是陆子游老在他耳边提,恐怕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眼前人叫什么名字。 烛光下,骆秋发丝凌乱,鼻翼抹了道炭灰,正挽着袖子专心致志地将一粒粒煮熟的红豆捣碎,碾成香甜可口的红豆沙。 仿佛没有听见冷倾衣的话。 “他睡了。”冷倾衣看着他,以往的嫉妒和芥蒂全数消弭。他甚至觉得此刻他与自己同病相怜,同是无能为力,想要拼命挽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深爱多年的人死去。 捣木棍略停顿一下,骆秋抬起眼帘,淡淡道:“明早做红豆包,得预备着馅。” 枝头叶间,虫鸣唧唧。 冷倾衣说不清是同情他,还是怜悯自己,眼底载满哀伤,转身离去了。 他轻轻推开门,复又无声合拢。 仰首,盏盏琉璃灯俱熄灭,月光洒在上面,点点微烁。陆子游似乎极为喜爱这几盏灯,自从挂上后,他总爱盯着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他盯着灯的时候,冷倾衣一直或明或暗的盯着他。 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熬过第三天夜晚,鸡啼点破黎明,正式迎来第四天。 两个将士又如昨日一般,端来满满一桌子精美菜肴。 骆秋换了身衣裳,新洗了头发,干干净净,温润秀雅的重新出现在陆子游房里。他先盛半碗花蜜水,用小银勺湿润陆子游干燥的嘴皮,再试图喂他喝下些许。 陆子游被扶起,躺在冷倾衣怀里,挣扎几次才睁开眼。他目光扫过骆秋背后大片颜色丰富的菜,最后停留在做菜人遮不住的淡青色眼圈上。 然而唯独陆子游没有劝他停止这种看似疯狂的举动。 相反,他还劝为此担心的冷倾衣和白羽飞,“你们不要拦他,他这样做,心里会好受些。” 到了第四天,陆子游开始处于大多数时候昏迷不醒的状态。一旦他醒过来,便努力找机会同冷倾衣或骆秋说几句话。 “卿云,你是不是想知道那日我与骆秋单独说了些什么?”陆子游晌午时醒来问他。 冷倾衣摇首,“我知你心,不会叛我。他既是你的朋友,自然就有朋友之间的话要说,你无须事事坦白。” 磨蹭着他虎口因为拉弓射箭形成的薄茧,陆子游忍俊不禁:“大将军竟能领悟出这些道理?教在下好生敬佩。”他话锋一转,“卿云,可否劳烦你代我去城内岱岳轩买三张藤纸,一支紫豪,一块端砚来?我想作副画赠与你们。” “好……”答应后,冷倾衣却迟迟未起身。像是方才那声答应,不是出自他口,又或是幻听。 陆子游就差没直接说“临死前留点纪念给你们”了。 他虽没说出口,但冷倾衣明白他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这么盘算的。 见他出去一会儿又很快回来,陆子游不禁疑惑。 “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往上拉拉被子,冷倾衣靠在床头,低头温柔凝视,“你要的笔墨纸砚,我已叫同骆秋一起来的暗卫去买。” 陆子游不高兴,脸对着墙,眉毛皱到一块。他是在生闷气,更是在故意给冷倾衣脸色看。以往他有力气跟他吵架斗嘴的时候,可以左一句右一句,说个通宵。但当他真的生气,气到一定程度时,则会不屑于争论。 唯沉默是最高的鄙视。 冷倾衣俯身贴贴他的脸蛋,温声道:“游舟……” 他以为陆子游会懂他的心思,会知晓他的用意,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于是他躺下来,与他同枕一个枕头,慢慢解释:“你我的时光,过一刻便少一刻,如何还敢浪费?” “为我完成遗愿,对大将军来说,原来是浪费时光?”陆子游冲墙说话。 琉璃灯亮灿灿,高悬在房内,照得陆子游苍白的皮肤底下是清晰的血管线,蜿蜒的青线蓝线连同死亡凋零的气息,呈现出一种病态美。 面对他毫无防备,将最脆弱的脖颈暴|露给自己的状态,冷倾衣微眯起睫毛浓密的眸子,按住他侧颈,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喉管上略有些凸起的喉结。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抑制他体内山呼海啸,呼之欲出的欲|念和渴望。 湿漉漉的触感,令陆子游脑内警铃大作,他表现的愈加烦躁。用肩膀肘撞开眼神迷离的冷倾衣,他又往墙边挪了几寸,同时身体以自我保护的姿势蜷缩起来。 “游舟……!”冷倾衣无奈叹气,仿佛他成了陆子游眼中的坏人,不再值得依赖和托付希望。 床架轻响,靠着踏板的靴子被主人拾起,套到脚上。冷倾衣隔着绸缎被,拍羽毛似的拍拍被里赌气的人儿,宠溺无边道:“罢了罢了,我亲自去办便是了,免得到地府你还与我闹别扭。” 被子里的人儿模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听声音,是十分委屈的样子。 这边门合上,冷倾衣刚迈出院子,骑上白马,那边骆秋就进了陆子游房里。 “可准备好了?”骆秋进来就掀被,帮陆子游穿戴好鞋袜衣帽。 木窗缝隙漏进丝丝白光,隐约可见窗外风景。陆子游望向纸糊的窗子,复又抬头看看崭新而格外温暖漂亮的琉璃灯,终是痛下决心:“……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会改错字什么的,不是伪更~ 第28章 他终究不爱你 【28-心头血】 陆子游住的小宅子里,有一条暗道。 原先陆子游呆在梁州城闲得慌,找当地的文人墨客聊天,偶然聊到这座宅子的历史。有人告诉他,往年兵荒马乱时,梁州百姓家里多挖有暗道,以备躲避或逃命。后来世道太平,一些经历火烧砸毁的房屋重新修建,暗道都填了起来,而陆子游的这座宅子却幸免其中,应当还保留着当时的暗道。 抱着寻宝的心态,陆子游在房间里摸索了整日。 一会儿敲敲书橱,一会儿挪挪花瓶,一会儿又蹲在地上捣石砖,听回音对不对。他心想既是为了保命而布的暗道,必定不能轻易被外人发现,可淳朴勤劳的人民群众智慧毕竟有限,总不可能太复杂。 他开始换位思考,如果是他,会将机关设置在何处…… 目光梭巡一圈,陆子游颇有信心的一屁股坐到床上,捡起枕边的纸扇,拉起垫被,在床板各处摸摸砸砸。然而兴许这位置过于容易想到,陆子游愣是空欢喜一场。 他顿时泄气,四肢摊开地倒下,盯着窗外的翠鸟神游。 盯到鸟也飞走了,他才收回视线,脸埋到枕头里,然后转头面向另一边。 清风袭来,床帐柔和抖动,映出背后墙上隐约的方形轮廓。陆子游眼睛一亮,弹起来,伸手扯下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