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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亮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子,忽然说:“举一反三,我考考你。” 林晓:“……” 方老师这么尽职尽职,百忙之中还为了他的学业煞费苦心,真的很难不让人感动。 林晓说:“行。” 方驰指间夹着酒店的水写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面上,目光轻轻扫过林晓侧脸,“我口述,你记题,然后自己求解。” 林晓诧异:“你能直接口述出题干吗?这——” “已知条件——”方驰不容他怀疑,径自开口,林晓一愣,再没空顾忌其他,忙不迭地跟着他的表述,在盲文本上排排扎孔。 不消片刻,林晓给出最终答案,神色中带了点得意求表扬的意味,问方驰:“对吗?” 方驰心中正筹划着别的事,注意力根本没放在林晓做的题目上,闻言顿了一下,却说:“对。” 林晓笑道:“都说是真的会了,你还不信。” 方驰眸色深沉,目光交织成细密的网,牢牢套在眼前人身上,开口:“这题过了,第二道。” 林晓:“还有啊?” 方驰:“嗯,第二道就一小问,简单。” 林晓手握盲文锥,踌躇满志:“你说!” 方驰:“会不会喜欢我?” 一瞬间,四周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林晓猝不及防,毫无戒备,登时被这道送命题砸了个正着,一时间愣了个彻底,“你……你说什么……” 于是方驰就又重复了一遍,音量不高,却一字一句:“我问你,会不会喜欢我。” 这句林晓听清楚了,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也正是因为句式简短清晰,所以连个会错意的可能性都没留给他。 林晓握着盲文锥的那只手渐渐握紧成拳,突如其来的紧张无措再次漫过全身,方驰抬眼看去,只见他整条手臂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原本柔和漂亮的下颌线条,此时几乎崩成一道凌厉的直线。 时间已到夜阑,但仍不算人静之时,可整个房间里却安静的如若无人之境,连酒店墙上挂着的静音时钟的细小声响,都成了若有似无的侵扰。 暖色灯光下,方驰素来凌厉的眉眼竟也柔和下来,他开口,带着安抚,像是不忍心吓着对方般轻柔:“小林师傅,这题,到底会不会?” 他藏着心思,柔中带刚,却仍是步步紧逼。 既然进了这扇门,好坏他都要一个说法,他没打算轻易放过林晓,更没打算轻易饶过自己,所以前面的一切都是铺垫,现在才正中题眼。 方驰从不是举棋不定的人,既然两人之间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他便不在乎伸手戳破,等足耀的天光洒进来,一切无处遁形后,再看清彼此心中所想所念。 林晓双肩无声颤抖,声音也慌乱不稳,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一道声音,又哑又干:“……不、不会!” “哦。”方驰点头,无所谓般接道:“也不难,我教你?” 林晓:“……” 狭路相逢,他节节溃败,根本无从招架。 方驰将手中的笔让在桌面上,起身,走到林晓面前站定,然后忽然蹲下来,在那张恨不得扎进怀里的脸上,找到他沉静漂亮却茫然无措的眼睛,“小林师傅,学不学?” 距离陡然拉近,林晓背上被逼出一层薄汗,心跳如鼓,声响之大让他怀疑连挨得极近的方驰都能听见,他将头埋得更低,几乎声如蚊呐:“不想学。” 不想学。 宛若三九寒天之中,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说不心凉是假的,但方驰脸上神色纹丝不动,身形也不动,依旧紧靠着林晓,把人往绝路上逼:“为什么不学?” 林晓如临深渊,胆颤惊心:“学不会。” 方驰半点退路都不给他:“学不会就来问我,我一遍遍教,只要你心思在我这,总有一天能领悟精髓。” 林晓暗中咬着下唇,声音抖得几乎快哭了:“驰哥……你、你别逼我了……” “逼你?”方驰退开一步,直接坐在地毯上,目光灼灼:“你扪心自问,和我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对你好对你娇,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而后忽然一笑,“千万别承认,要不就显得太假了。” 林晓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听了这话,茫然无措之中又涌上丝丝懊恼和鄙夷。 他恼方驰这样一针见血,又厌弃自己如斯懦弱虚亏。 其实用不着方驰提醒,他自己怎么会感觉不到。 一早就知道方驰待他好,且是不同于常人的好,他贪图这份无声呵护,但此时却不敢直面这背后的心意。 林晓所有的挣扎和纠结都被方驰尽收眼底,他默默凝视着林晓天人交战,半晌过后,终于给了对方一个活口。 “上午的话,我不知道你从哪开始听的,听了多少,我也不想问,但起码,现在这个时候,你得给我吃一颗定心丸。” 林晓问:“你哪需要什么定心丸?” 方驰自嘲一笑:“怎么,面对这种事,难不成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会心里发虚?我就不会吗?” 林晓表示,你一副身经百战手到擒来的样子,我真的没看出来你虚在哪了。 方驰笑笑,毫不在意地将剖心给他:“没有身经百战,我也……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林晓倏然抬起头来。 方驰说:“林晓,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林晓嗓子里像是堵了半个柠檬,又酸又涩,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他哪像是个盲人,根本是又盲又哑,看不见也道不出,所有纷杂炽热的情绪一股脑窝在心口,又疼又麻,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苦也是他,甜也是他,像是被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细腻情愫震撼,刹那间方寸大乱。 方驰说:“所以,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林晓脆若蝉翼的城池已经被攻陷大半,此时委屈的眼眶发红,好半天,才勉强回答:“我不知道,我、我现在心里特别乱……” “乱?”方驰了然,心说,你乱就对了,不扰得你心烦意乱,怎么能听见一句实话?继而轻笑道:“那我帮你捋一捋。” “你先说,你是没想过喜欢我,还是压根没想过喜欢男人?” 林晓受不住他这样单刀直入,一张俊脸倏然烧红,顶着两颊guntang的热度,好半晌,才说:“后者。” 压根没想过喜欢男人。 所以方驰并不是被排外的特殊对象。 方驰暗自勾了勾嘴角,他的直觉果然很准。 直掰弯?不存在的,小林师傅这就是本性还未被开掘。 既然如此,那驰哥就来上一课,亲自当他的领路人。 方驰反其道而行之:“没想过喜欢同性……那异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