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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澜守在我身边,无不担心:晞儿,怎么忽然发起烧了? 他的语调还是那般温柔。 “不要杀我……”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握住一双冰凉的手,挣扎着哭道,“求你,我会听话……只是不要杀我……” 那双手在那里滞了很久。 许久后,我感到有什么更冰凉的东西滴落在我脸颊。 “我不会杀你。”那个清冽动听的声音微微沙哑。 却只换来我更小声的啜泣。 过了很久很久,梦里我终于轻声道: 可你骗我。 …… 我又沉沉入梦。 苏澜整整七日未曾上朝,梁都的权贵议论纷纷,都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更有甚者,怀疑苏澜是不是忽然驾崩,不然为何几日都没个信,宫门更是连日紧闭。 而此时此刻,靖远侯府更是鸡飞狗跳。 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靖远侯爷本人。 “你们这几个蠢蛋!” 一大清早天不亮,侯府便传来极响亮的咒骂声。 陈怀安瞪着眼睛,暴跳如雷,折扇指着那汗如雨下的侍卫的鼻尖:“怎么能叫卫泱那个王八羔子抢了人!” 人一倒霉,喝杯凉水都塞牙缝。 七日了,宫里还迟迟没来信,苏澜更闭门不见他。 那日进宫,本来他已在侧间候着了,没想到却突然被人请了出去。 ……窝囊! 想起此事,他几乎要将一口牙都咬碎。 这几日,陈怀安心烦意乱,看什么都不顺眼,先是叫人把两扇府门拆了,又叫人把府里刚栽活的树统统全抬出去。再过几日,连同府上的所有窗户门板都被卸了个干净。 照这个势头下去,一整座侯府怕是都要荡然无存了。 府上一众人心惊胆战,谁也不敢出声,稍一不留神惹了侯爷不高兴,还要平白挨一脚踹。 正值陈怀安骂骂咧咧个不停,府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前几日出去办差的周元回来了。 周元蓬头垢面地下了马,缰绳也来不及栓,下了马便脚步没停地匆匆奔进府:“侯爷!” 他扯着嗓子,气息不匀: “有信了!” 陈怀安大步上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眼睛几乎要冒火:“说!” 周元粗喘着气,匆忙行礼,赶紧道:“卫泱得的那三座城池,分别在玄邑,郴孟,秦淮。建国定在十二日后,国号为卫。” 这三座城池,地点不在别处,正在旧姜国的废墟上。 陈怀安闻言冷冷一笑,心里盘算得飞快,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步。 片刻后,他折扇一收,面上又有了光彩,衣上的玄鸟熠熠发亮,得意洋洋地指着一旁的侍卫道: “去,告诉宫里,事关重大,明日我要面圣!” 第42章 活人骨3 我在宫中住了几日,却浑身难受得紧。 苏澜无时无刻不要把我带在身边,放在他的视野之内。 且他的视野还偏偏狭窄得紧。 时日一长我便发觉,这位威震四海的天子陛下,竟是个有眼疾的。 他那双漆深的眸子沉沉没有光彩,多数时候都不能视物。尽管如此,那份气场依旧骇人,令我不敢直视。 偌大的皇宫空空荡荡,仿佛长久以来,一直都只有他独自居住在这里。 有时我会愣愣地望着远处发呆。 一只云雀落在我肩上,蹭了蹭我的脸。近处传来响声,它被惊动,随即又飞走了。 我微微侧过头。凉亭里,一盘厮杀刚刚结束,苏澜投了子,低笑一声:“寒知,你赢了。” 坐在他对面的是“铁骑公子”,大将军苏寻。他稍稍抬眼,凤眸转动:“你近日心情不错。” 他顿了顿,接着说下去:“竟让我想起,数月前,你得知我未死时的光景了。” 苏澜闻言没有动,只微微皱了眉,摸至手边的酒樽,又欲重新拿起它。 “啪”的一声脆响,我一惊,只见方才苏寻手中的棋子又狠又准地飞了出去,击翻了酒樽。 黑色的液体倾倒出来,冒着嗞嗞寒气,洒了整张棋盘。 苏寻厉声叱责:“这酒你喝了几日了?” 苏澜又低低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毫不在意地冷哼:“寒知,我只想看看她的样子。” 言毕,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已经过去太久了。” 苏寻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拿他没办法。 “我今日又听几个大夫听说了治眼疾的法子,改日带给你,”苏寻道,“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都听那些文官说了你什么。你这双眼睛,不能总拖着。” 苏澜闻言冷冷露出笑容,难敛凛冽杀气:“我可以叫他们知道,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苏寻看着他,久久停顿一刻,补充道: “即便如此,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靠饮鸩酒度日。” 说罢,苏寻瞥我一眼,目光冷冷:“更何况,你既已寻到她了,更应当惜命。” 苏澜没有反驳。 苏寻这时站起身,突然又开口道: “过几日我要动身去燕地。” 苏澜深沉的眸里显出略微的惊讶,随即挑了眉:“需要我派人护卫么?” 苏寻眉间的结这时终于展开,凤眸微微一笑,语气也畅快得多:“不必。” 苏澜终于起身,缓缓点了头:“保重。” 大将军走后,苏澜向四周短暂地一望,随即皱起眉:“晞儿,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仰起脸看他,本想纠正我的名字,可望见那双黯淡至极的眸子,张口却还是忍住了。 “……陛下唤我何事?”我走近了一些。 “不准再叫我陛下。”他的眉皱得更深,“叫我的名字,苏澜。” 我见到他那副表情,心里有些害怕,怯生生道:“……天子的名姓,怎么能随随便便唤呢?” 他的脸色更冷。 ……明明他唤我的名字都要叫错! 我有些幽怨地瞪着他,但屈服于yin威,也只能无奈地开口: “……苏澜。” 他的唇角勾了起来,一瞬间仿佛眸子里都有了色彩。 “走吧。”他的口吻清清冷冷,却极温柔。“我为你备了饭食。” 我又苦着一张脸。 这几日他都要我陪着他用饭,起初几日还勉强凑合,我吃得不算多。后面几日,一到夜里,身体内便翻江倒海,积了许多不曾消化的饭食。 这样下去,我迟早要兜不住。 我盯着一桌的佳肴,有些苦闷。 桌上的饭食都是我爱吃的,甚至还有各式在北国不常见的糕点。 于是我殷勤给苏澜夹了一筷子:“陛下,您尝尝这个,定然很好吃。” 他看上去很是受用,连带着唇角都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