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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寻抬脚,我忙跟在他身后。 殿内是清陵草的香气。 不知为何,这气息让我感到一阵安心。 我好奇地向内看去,里面坐着个人影。纱帘晃动,我始终看不清他的样子。 前来禀报的侍卫将苏寻先带了进去,留我只身在外面。 里面许久没有动静。 不知道苏寻同他说了什么,我心里十分慌张。这时一侧走上来个宫女,手里端着金樽,盛着满盏酒。不知为何,那酒却漆黑不见底。 她将酒樽送入帷帐内,很快便从里面出来。 隐隐约约的,又是一阵低声交谈。 交谈声忽然戛然而止。 我屏住呼吸。 接着,里面咔嚓一声,金杯炸了个粉碎,竟像是被生生捏碎的。 酒水四溅。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接着发起抖来。 殿中一时安静得如闻针落。 过了会儿,苏寻从里面出来,定定地与我对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经过我身侧,迈开步走了。 重重帘帐之后,传来了那个久违的,再令我熟悉不过的玉石之声: “晞儿,过来。” 他唤我。 那声音里夹杂着沙哑的、无法辨识的复杂情绪,以至于声线几近不稳。 我一僵,更加不敢动弹。 仿佛始终有一道孤冷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殿内复又一片死寂。 半晌,我才抖着声音,诚惶诚恐地回复道:“陛下……您方才唤的是我么?” 第41章 活人骨2 他似是觉得新奇,不情愿般懒倦地抬眼,干笑一声。不知为何,那笑声听上去竟是那般毛骨悚然,使我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我战战兢兢,不情不愿地向前挪了几步,终于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只望了一眼,我便被他惊为天人的容貌,惊得一愣。 我心想,果真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他生得如此俊俏,却偏生癖好已死之人的尸首呢? 更何况以我如今这副模样,居然也能换得了三座城池。 “卫泱不过是个废物。”他的语调讥讽轻慢,“不是说要与你共命相存么,怎么三座城池便将你换来了。” 他的眼神阴鸷,话间更有一股没来由的愤怒。我慌忙下跪,生怕他吃了我,不敢再接近。 他的双目赤红,紧闭着唇很久说不出话。 这般僵持了许久,我终于敢稍微抬了头,却见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似乎在轻微地颤抖。 他的手里全都是血,却依旧紧紧握着破碎的酒樽,像在极力克制着,压抑着情绪。 更多的血从他紧握的手中淌出来。他却好似浑然不知,只紧紧地盯着我,仿佛只要有一瞬视线离开我,我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一阵莫名的情绪突然淹没了我,让我喘不过气来。 仿佛多少时光被错付。 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透过那双眼睛,我看到的是更沉重的哀痛,这使我更为害怕。 明明卫泱说过,他是要拿我熬汤,为何现在却要冲着我撒气? 于是我犹豫了一会儿,忸怩道:“陛下,我只是具普普通通的骨头架子,皮rou都没剩多少了,口感想必很柴。纵然您把我煮了,也定然没什么滋味。” 他却缓缓地笑了一声。 我见他挑了眼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嗓音沙哑,语调倒轻佻玩味得紧:“普通?难道你不知道,活人骨,食之即可延年益寿?” 一阵寒意窜上我的脊骨,我连连朝他磕头:“陛下,我……我……我不想死。” 我险些忘了。 他是四海之内唯一的帝王,我自然不能再在他面前自称“我”。 可是我这次复生的记性不太好,早已忘记来时卫泱告诉我的那些繁琐的礼节了。 于是我想了很久,终于抖着嗓子道:“民女该死,求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民女吧。” 他的眼神更要吃人。 我十分害怕,不敢再看他。 长久的寂静横亘在我们之间。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 “你过来,让我抱抱你。” 我闻言一愣,纵然不解,却又不敢不从。 于是我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近几步上前。 将我拥入怀的那一刻,他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仿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是,摸到我后背那大片永不会再愈合的伤疤时,他的手指一顿。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那一瞬间他的指尖冰冷得骇人。 我望向他的脸,他的脸色剧变,惨白颤抖了半天说不出话。 我以为他是同陈怀安一样,极厌恶我这副尸骨的样貌,忙伸手捂住残缺不全的皮骨。 我感觉到他紧紧地攥着我的腰身,将头深深地埋进我的颈窝,手指骨节泛白,像是要把我揉进骨血里。 我懵懵懂懂地问:“陛下,已过去这么多年了,过去与您结了什么怨我也不记得了……只能向您赔罪。” 他抱着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闭上眼睛,只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让我安宁极了,又无不熟悉。 很久之后,有什么凉凉的,滴在我的颈窝,浸湿了衣领,沿着我的脊骨,默默流淌。 我僵着身子,觉得已被抱得有些痛了,他却依旧没有松开我。 我想要挣脱,却又不敢乱动,只能踟蹰着提醒:“陛下?” 他的手微微一动。 一个侍女静静走进来,撤去桌上已空了的酒盏。 苏澜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松开我,厉声叫她将桌上地上那些残渣一并收拾了,顺势将我挡在外侧,动作竟有一丝慌乱。 他的动作极其温柔,仿佛生怕我碰着那些尖锐的碎片。 我蹙了眉,视线掠过他仍在流血的右手,那里鲜血淋漓。我的心上一紧。 而在那盏破碎的酒樽旁,放着一只纸鹤。 我好奇地探了探脑袋,竟是那日慕清送我的守鹤。 怎么会放在他手边? 我抬起头,有几分困惑。 苏澜这会儿没有在看我。他猩红着一双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让人唤来监使。 监使匆忙赶到,见他这副模样,吓得一哆嗦,赶忙将头深深地埋低。 “叫他们都滚。”苏澜语气阴鸷,眼神狠厉。 “朕今日,”他红着眼睛,攥紧了的手青筋毕露,“谁也不见。” 当晚我便做起噩梦。 皇宫里虽极清静,床榻亦都是极安适的,可我却心神不宁,一闭眼便全是狰狞的梦魇。 梦里,苏澜定定看着我,忽然悠悠道:不如杀了你吧。 接着我便被推出去斩首了。 我无法从梦中醒来,被吓得心惊胆颤,牙齿发抖,额头guntang,身上一阵忽冷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