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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死去活来一遭,还是放不下。 …… 凡人不可随意触碰真龙天子,谢靖伸手前,按规矩都要说一句,“皇上恕罪。”如此一来,不免就这一句,喋喋不休。 “恕你无罪,”皇帝哭过了,鼻子还在小声抽气,谢靖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头发,皇帝缩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往后免了这一道。” “往后算多久?”谢靖盯着他的小皇帝,眸中有星辰万千。 朱凌锶想了想,认真地说,“一生一世。” 原来他,还愿意信他。谢靖听了,眼中一热。 “臣谢靖、遵旨。” 第68章 远洋 何烨一听要造大船, 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他掌管户部多年, 对全国疆域田地,户籍钱粮,赋税俸饷, 无不是如数家珍。何烨历经三朝, 前边两个皇帝治下, 后明积弱不振,但凡有天灾兵患, 都得使钱, 皇帝只管找户部要。 可这钱哪有凭空变出来的,百姓生计维艰,赋税只得一减再减,国库不丰, 何烨他们,纵有满腹经纶, 也不能当钱用。便愈发勤俭节制, 一省再省。 他出身优渥, 生性清高, 学识深厚,却因在衙门里, 日日替国库攒钱, 又怜惜生民艰难,便于自己的吃穿用度上,一再克扣, 俭省至极。 可怜他本是京华偏偏佳公子,年深日久,算盘竟然打得比商号的账房还要响亮,提到要钱,便如割rou一般。张洮等人,时常笑他抠门,他也不改。 如今皇帝话里,似乎对长公主造大船的主意,十分感兴趣,何烨听了,并没有立即回话。 自然又是犯了抠门的毛病。 昔时永乐年间,三保太监奉成祖旨意,建造宝船,出海巡洋。那批宝船共有六十三只: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 九桅十二帆的大船,甲板如足球场一般大,排水量在两千吨以上,稳稳漂浮在海中,越过重洋,到达未知的土地。 想要拥有一支庞大的船队,曹丰看到的是技术难题,朱辛月看到的是要举全国之力,皇帝想的是时不我待,谢靖想的是吾皇性情温和,御下仁慈,却也有征伐之心。 而何烨,只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 按照曹丰他们给的预算,这第一艘试着建造的大船,就需要五十万两。 何烨:你们杀了我吧。 “皇上,眼下西南干旱逾一年,福建浙江两地,每年合计还需百万军饷,单是这两样,去年一整年的税赋,勉强够用。” “可是全国官吏的薪俸,还有屯田军士的例银,就有些……” 朱凌锶一脸沉痛地听何烨给他哭穷。但他也知道,何烨说的是实话,后边这两样,确实是重中之重。 基层公务员保障要搞好,不然随便裁了个驿站长,说不定就是李自成。屯田是祖制,更要用心维持,士兵哗变闹起来,也不是好玩的。 但是,他知道,现在是千年不遇的良机。 这个时候,大航海时代开始了一百多年,西方人正向着未知的大陆探索,天*朝和他们离得太远,尚在宁静的酣睡之中。 再过两三百年,美国人的黑船将要敲开倭寇老家的大门,古老的亚洲在蒸汽船的烟雾里被迫睁大双眼,被坚船利炮惊得目瞪口呆。 再往后,是一段屈辱的历史。落后了一步,就会落后于整个世界。 而假如我们先人一步,有了钢铁制造、会冒烟的大船,是不是就会多一些时间和机会,不再受制于人。 从此和以后的列强,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朱凌锶本身,并没有改变世界潮流的野心,也决定尊重历史规律,但在这一刻,既然他有可以插手的机会,那就不能什么都不做。 尽力了,做到了,再往后如何,都是死而无憾。 “所以何首辅,何尚书,何大佬,就算我们要贷款,也得把大船造出来……”朱凌锶正兴致昂扬地发表脑内演说,忽然被打断了,他终于意识到,都已经到这个级别了,还能向谁贷去呢? 何烨看着一脸兴奋转为呆愣的皇帝,心中发苦。 “不然我们发行国债吧,”朱凌锶在心里盘算。 过了几天,筹款失败的皇帝,在文华殿接见武威侯李显达。这人回来,除了催军饷之外,又给皇帝带了些土特产,白茶,火腿,山核桃。皇帝见了,心中一动。 “祁王一向可好?”朱凌锶问的是李显达,眼睛却不由自主去看谢靖。 说也奇怪,祁王极风雅清贵的一个人,居然和兵痞子李显达合得来。昔时两人在京中,都是只闻其名不曾见面,如今到了钱塘,偶一得见,竟引为知己。 因都认识谢靖,便凭空多了一道亲切,又一起骂京中权贵虚伪造作,更觉得对方实在见识卓越,不能错过。 祁王妃是在家修行的女冠子,她与祁王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四岁了。 谢靖听李显达说祁王近况,表情很平静,皇帝就想,他们之间通信往来,这些想必谢靖都知道了。可又忍不住再去看他脸上,究竟有没有一星半点,惦记的意思? 谢靖察觉皇帝在看自己,便转过头,对朱凌锶粲然一笑,那一双洞察世情的亮眼,也变得弯弯。 皇帝心口一热,低下头来。 李显达:“嗐,陈公公,快拿些茶来,给我解解眼前这腻歪。” 陈灯得了卢省亲传,知道要把这位祖宗伺候好了,于是精美茶点瓜果,一一奉上,李显达便美滋滋地靠在榻上,十分逍遥自在。 皇帝说,“大将军,朕听有人报,说你的人在浙江,与当地官员守军起了冲突,可有此事?” 李显达放下茶碗,张口就嚷,“谢九升,都没让你给谢媒钱,怎么就在皇上跟前给我上起眼药来了?” 朱凌锶一听到“谢媒钱”,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颊,又一下子红到耳根。 他和谢靖这一段坎坎坷坷,李显达就像个指路明灯似的,两边助攻,要说是“媒人”也不为过,可是忽然被他这么提出来,皇帝脸上怎么过得去。 谢靖赶紧来打岔,拿起一摞折子朝李显达甩过去,宣威将军双手左右擒拿,竟然稳稳都接在手中,一个也没落到地上。 “你看看,都是参你的。治军不严,花天酒地,还有欺君罔上,你倒是说说,你在浙江,都干了些什么?你说清楚了,皇上自然信你。” 李显达气得一拍桌,“老子和倭寇打仗,还不能休息了?老子的兄弟们也是人,喝喝酒想女人,犯了哪条王法?要不是老子守着海边,他们还能有闲心思告状?” 谢靖也不怵他,“你看看你自己这臭脾气,难怪地方上的衙门见了你就犯愁。”李显达还要说什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