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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亲

    

血亲



    齐媛知道她是能多上听一句那些人也是好的,可自己的侄女如今这身份不免尴尬,只怕留人话柄,很是犹豫看了自己侄女一眼。

    这寺庙中还有什么人,齐瞻月当然心知肚明,妇人的脸,她虽说是初见,却可以说十分“熟悉”的面容,加上未削的发丝,哪里还有困惑。

    可她只是拍了拍姑姑的手,就起身向前,轻声对着来人说到。

    “夫人来的正好,夫人在此清修多年,想于佛法必有见地,我慧根浅,只盼听着夫人诵经,开了佛缘才好。”

    对方已是庶人,不便行礼,齐瞻月只能扶着人到姑姑身边。

    那妇人艾应了一句,眼中感激已是潮红。

    齐瞻月扶着人坐下,自己才重新跪坐在那后方的蒲团上。

    陆氏也知这样其实不妥,对齐媛又诚恳说了两句欠语,

    齐媛见到齐瞻月的行为,已明白了她的用意,安抚到。

    “慕芹你也算我侄女的长辈,拜见一下也是应当的。”

    齐媛和陆慕芹原本在宫中,虽不算交往甚密,但一直和睦,如今同被罚至这古寺,那么多年,也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陆氏连最后的体面也无,被贬为了庶人,在这地方熬着,许多时候还需齐媛看顾照拂。

    齐瞻月看着两位长辈,虽年龄相仿,都是不到五十,可陆氏已是银发丛生,满脸长纹。

    想着对方生育过两次,怀第二个孩子时也依然在这古寺关着,照料不足又是高龄产妇,只怕是同自己母亲一样,落下了病根。

    说来也不知是上天眷顾还是苛待,陆氏本有寒症,却能有幸育了一双儿女,可同时不但享不到那天伦之乐,自己的身子也颇受磋磨,看着比自己姑姑老了仿若十岁的脸,齐瞻月实在评不出这“生育”的得失。

    只剩悲哀。

    想到此处,她忽而对自己姑姑说到,如今陶阳长公主已经接回了宫中,同自己很是亲近。

    一旁的妇人只听到这一句,便以禅袖掩嘴,低下头,佝偻着背,急促压抑地起伏着。

    齐瞻月神色微痛,继续说到。

    “陶阳如今正是长得快,前两日已经到侄女胸前了。”

    说完以手悬空,大概比画了一下,

    陆氏虽知自己失仪,可实在忍不住,抬起一双灰蒙蒙而又空洞的眼睛,借着泪光有了神采,看了看齐瞻月手的位置。

    她止不住双手轻轻抬了一寸,好似要去触碰那不存在的人影,复而又赶紧放下。

    齐媛见陆氏伤情,哪里不懂她心中的痛,知道她不便开口,已替陆慕芹问到。

    “那皇上如今怎么样呢?”

    齐瞻月说起赵靖就有难以压制的情愫,轻笑了笑。

    “皇上脾气差,常常吓得公主害怕,可陶阳长公主一哭,他又要巴巴乱了手脚去哄。”

    齐媛初听是震惊,不想齐瞻月如此胆大,连皇帝也敢编排,再见侄女的表情,忽而又释然了,齐瞻月性子稳妥,敢这样子说,只怕是皇帝纵的。

    陆氏强止住了泪,听到齐瞻月这一言,知兄妹和睦,难得露了笑,只是在古寺清苦久了,那笑也是苦的。

    齐媛还欲替陆慕芹问些琐事,门外窗纸上却有一道阴影,拉得老长在三人身上投下剪影。

    三人被吸引了目光,陆氏本下意识看过去,却再也移不开了眼睛。

    那高身阔肩,还能是谁?

    门外人或许不觉,可堂内光线昏暗,他这一道阴影可以说是十分显眼。

    血亲二十年未见,隔着一道不能推开的腐朽木门,却连看一眼,说上一句话也不能。

    齐瞻月见陆氏几乎就要失态,泪沟纵横,已前倾握住了她的手,只是话还是对着自己姑姑说的。

    “皇上勤政,是位好皇帝,上天感知,如今后宫皇后,盈嫔,王常在都有了身孕。”

    那陆氏听到此,才勉强从那道身影收回了目光,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也是高兴,只是看着齐瞻月却不免有些关怀。

    “孩子,那你呢?”

    齐瞻月不愿将那受刑后的隐疾说与二位长辈烦忧。

    “我如今还年轻,不急的。”

    陆氏慈爱地笑了笑。

    齐瞻月见她稳住了情绪,才继续当着那身影的监督,一件件说着皇帝与她,与陶阳的琐事。

    不知时辰过了多久,堂外已有肃穆的钟声传来。

    是到酉时了,她该回去了。

    她起身拿过身后周俐等人抱进来的东西,交托给自己姑姑。

    厚实的绵褥,衣服,吃食,驱寒补品,应有尽有,而且都是两份。

    齐媛与陆氏如何还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可话依然只能是齐媛来讲。

    “你的孝心,姑姑明白。”

    齐瞻月颇是不舍,可也不得不走,她面对着人,站于地砖之上,然后掀裙跪下。

    “瞻月念至亲于此,苦不能时长探望尽孝,今日叩头以表孝义,还请姑姑领受。”

    话虽是这样讲,可却是对着齐媛和陆氏两人的正中方向。

    门外那道身影再看不下去,已抽身离去。

    齐瞻月郑重磕了三个头。

    陆氏掩嘴流泪,嘴里颤抖念着。

    “好孩子,好孩子。”

    齐瞻月怀着满腔愁苦出了古刹,回头最后看了眼崇德寺三个字,擦了泪,请于喜去找舒燕和周俐。

    她整理了情绪,确定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才上了马车。

    她弯着腰,还没抬头,却被一只手给揪到了怀里。

    “皇上……”

    她正要起身,却被另一只给压住了后脑勺。

    “齐瞻月,你别抬头。”

    赵靖的话,饱含倦意,远不如他平日那般严厉刚硬。

    齐瞻月心中作痛,没有再挣扎,就势环住了男人的腰,轻声说到。

    “好,臣妾不看您。”

    她就这么抱着他,一丝不动,甚至都没有安抚般地拍拍他的手臂。

    不过两刻钟,赵靖就松了人,齐瞻月忐忑缓慢地抬起头,却见皇帝神色如常,一点痕迹也寻不得。

    齐瞻月什么都没有挑破,听着他吩咐人返程,只温柔搂着他的臂膀,靠在他的肩头。

    “皇上,谢谢您。”

    她声音很轻,可却还有更轻更小的声音从她头上传来,是她话里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