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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雏妓开口唱

    金喜儿十三岁的时候,被卖给一个南下的营长做了小妾,在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失掉了童贞。事后,她只记得身体里尖锐的刺痛和满床褥的鲜血。

    进门第一个月,那营长几乎每晚都会到她的房中去,用最粗鲁的方式享受她稚嫩紧致的躯体和眼泪。每天晚上,她最害怕的就是那个男人掀开她帐子的声音,军用皮带被“唰”的解下来,粗大的器官很快就插进她的身体里、嘴里。

    后来,营长有了别的可以蹂躏的女孩,金喜儿过了两年丫鬟一样的日子。再后来,那营长的大妇来了。那是个比母牛还健硕的女人,有着炭火一样的嫉妒心。营长没法出去找别人,只好又回到金喜儿房里。可是每当营长在她房中过夜,第二天金喜儿都会被他的老婆用各种方式折磨,什么不给饭吃啊、往她下体塞木塞啊、脱掉衣服鞭打啊等等。

    就这样,金喜儿很快被折磨得只剩一把骨头,营长也不再去找她。终于在她十七岁的时候,营长再次南下,而她则被那位营长夫人卖给了白玉苑。在这里,老鸨用一根细细的马尾线在她体内缝了一个节,又用石榴皮和中药煮水搓洗她下身,这样她下面就抽紧了,变回了一个可以落红的处女。

    后面就是她和“董大官”的故事了。

    我说这么多,主要是想表达:金喜儿或许是个技艺高超的妓女,但对于如何辅导一个真正的雏妓完成她第一次演出,她显然缺乏经验。

    首先就是她情报上的岔子。当最后一道珠帘在身后落下,我来到传说中“爷儿们的房间”,里面不是预计的四五个人,而是十多个!屋里有淡淡的烟味和酒味,混着白玉苑特有的花香。他们有的穿着长衫、有的穿着西装,我一走进去,他们就停了谈笑,转头朝我哗啦啦地鼓掌。

    我觉得自己胃里好像住了一大群蝴蝶,被这掌声惊得扑棱棱地飞。

    我抱着琵琶,按着规矩蹲了一个万福,然后按照金喜儿说的,悄悄瞟了一眼坐在沙发首位的人,也就是今天席面上最尊贵的一位。据说,这样怯怯的表情已经足够让他对我产生好奇。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得很白净,一身时髦的白西装,留着分头,手里还拿着一根燃起的雪茄,是当下上海滩最时髦的打扮。

    “老董,好享福!”左首一个男子笑着说。

    “哪里哪里。”一个坐在沙发侧坐的中年发福男子拱手笑道。

    这显然就是金喜儿的“董先生”了。

    只见金喜儿袅袅娜娜地感谢了一番董先生的盛情,又微笑着介绍了一通我,她的新“meimei”,是多么的高贵可人,期间,她还狠狠夸赞了一番我的出身门第,某香皂厂老板的独生女儿,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过我那开工厂的父亲是吸鸦片死的,这部分她倒是没说,毕竟在座的就有人拿着烟枪呢。

    接下来,那位董先生介绍了在座的宾客,他很客气地称坐在中间的男人“陆少爷”,言语间很是恭敬。

    从他的介绍中,我了解到这是那位董先生设的一个饭局,因为那位“陆少爷”出人意料地赏光列席,其他的客人也就一窝蜂地来了。

    我在台上尽可能地挺直肩膀,努力表现出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同时脑子里疯狂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并对他们挨个微微一福。我表现得大概是不错,但其实我手心里腻腻的全是汗,已经快要抱不住琵琶了!

    终于,我听到金喜儿让我坐下的号令。我忙忙地坐在台上的一个小墩子上面,校了校弦。谁知,就在我扭琴轴的时候,因为手上有汗力气大了点,一不小心整个琴轴拔出来一大截,连带着它栓着的那根弦发出巨大的“嘭”的一声。

    事后金喜儿告诉我,她当时以为我的妓女事业就要随着那根琴弦烟消云散了,因为我那时候的脸色难看得就像一块刚切下来的猪肝。

    但当时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我在一片哄笑中满头大汗地调弦,却怎么都拧不上劲儿,直到那位陆少爷彬彬有礼地走过来,替我上好了弦。

    “这孔太紧了。”他笑着对他的同伴说道。

    我的脸“轰”的更红了,他说我的“孔”太紧了!可我一抬头,那男人还是微微笑着,好像他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

    就这么混乱着,我开始了我身为妓女的第一场表演。用金喜儿的话说,我那天的表现绝对能载入白玉苑风流史册了。

    一开始,我嗓子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声音又哑又小,金喜儿连吹了两个高音示意我大声点,于是我开始扯着脖子试图发出一些体面的声音。

    “涓涓细流穿云过,湛湛清波映日红……”

    “香桃烂杏,脂酥膏酪……”

    我听见我颤抖地唱歌,不是抢拍,就是慢半拍,那样子一定很滑稽。不知怎的,我觉得金喜儿的笛声好像离我越来越远,而我手底下的琵琶则越弹越快,嘈嘈切切,好像一阵暴风雨似的,连带着我的歌声也越来越大,唱到后来简直要震耳欲聋了。

    有时候,我会突然听到金喜儿用笛声和节拍给我的暗示,但具体她在暗示我做哪些动作,我却完全想不起来了!当我唱到书生来到密洞,喝下第一杯蜜酒时,金喜儿吹出一个悠长的滑音,我以为她让我站起来,可是当我抱着琵琶站起来,又突然想起这是让我“出神微笑”的暗号,于是我赶紧眯起眼睛咧了咧嘴,然后用余光瞟了眼金喜儿——她正惊恐地睁大双眼,好像已经要死了。

    我更混乱了,表情变得和她一样惊恐,于是我的故事开始更加颠三倒四。在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内,书生吃了三遍新鲜的蜜桃和红柿,又乘着小舟逛了两个洞xue,仙女娘娘的花蕊湿了又湿。等整首曲子唱完,屋子里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吃这么多啊!”

    “要是有这么个地方就好了!”

    我面如死灰,根本不敢看金喜儿的表情。房间的气氛很热烈,我被推着坐到了“陆少爷”旁边。他爽朗地笑着递给我一杯酒,旁边一个人称赞我是“独一无二的云雀”,其他人也向我举杯,金喜儿点点头,我喝下了陆少爷、董先生和那个称赞我的人的三杯酒,感到自己渐渐一会冰凉,一会guntang。

    等着一轮闹剧演完,鸨母带着可以接客的姑娘们进来。我坐到一旁,弹奏着一首舒缓的曲子,扮演一个美丽的花瓶。

    金喜儿站在我旁边,她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

    “我成功了么?”我问。

    “还不知道,等客人们散了,看看我们能收到多少礼物吧!”金喜儿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她用了“我们”这个词,是因为她后半生的荣华就落在我身上了。

    很快,客人们挑好了心仪的姑娘,开始围到一张大餐桌上吃饭。白玉苑最有名气的妓女,一个叫仙蝶,一个叫春凤的,团团围着那位“陆少爷”,她们一个陪着他说话,一个给他剥螃蟹。两个女孩一个明艳,一个娇俏,布菜的时候她们圆滚滚的胸脯和莲藕般的手臂不经意地擦过陆少爷的西装袖扣,正是白玉苑最优秀妓女的典范。

    在场的都明白,只要他愿意,这两个美丽的人今晚就会被送到他的房间,邀请他进入自己的“密洞”。

    可我知道,“陆少爷”在看我,一直在看我。

    偶尔的一个眼神,落在我弹琵琶的手上,我微微撅起的嘴唇上,我的眼睛里,好像一阵阵温暖的春风。

    我有些害羞,但更多是飘飘然。要知道,嫖客挑选妓女的时候,妓女也在挑选嫖客呢!

    金喜儿在背后捏了我一把,我手一错,弹错了一个音,陆少爷无声地笑了,很欢乐的样子。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我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出了声,高声念了一句外文诗,桌上的人都笑起来,妓女们不懂外文,也跟着咯咯地笑。

    我自然也是听不懂的,但想着他大概是在笑话我吧!于是我一下子站起来,对着他,按着记忆中他的发音,把那句诗又重复了一遍。

    后来我知道,

    那句诗的意思是“没有你阳春于我依然是严冬。

    我逗弄春花犹抚弄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