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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伯爵红茶和白兰地来,给她喝。 瘦鹃不大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轻轻地道了声:“谢谢您。” 她把热茶和白兰地喝了,静坐了几分钟,才把常态回复。没多少时候身上重又暖和起来,不再同方才那般又冷又乱的束手束脚,两靥上腾起一片热烘烘的酒晕。伙计又送来一条热水浸过的手巾,她用热手巾在头上脸上擦了擦,擦完了才想起来自己是带了妆的,不由尴尬地把脸埋在手巾里,偷眼看了看对面的那个男人。 男人用手抵住唇,克制的笑了笑道:“从你的右手边一直朝前走,那里有个盥洗室。” 瘦鹃听了,脸颊更是红透,攥着手巾嗫嚅着连连道谢。 她补完妆回来,那男人仍旧闲适的坐在那里。 “您是常客?”她坐下来,同他搭话道。 男人看了看她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点了点头道:“你别看今天这里人多且喧闹,其实平常是十分安静的。今天这店里坐着的,大多是来避雨的人。” 瘦鹃含蓄的笑了笑,道:“像我一样。” 男人也微微笑起来道:“所以要感谢这雨,这是天公作美。” 瘦鹃立马便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免赧颜。 男人又指了指头顶上:“我就在这栋楼里办公,没事喜欢到这里来小憩一会儿。” 瘦鹃了然的点了点头,这男人真是精明——她知道在这一栋楼里办公的都是各界精英。然而她倒没有像别的小姑娘一样被他的这一种身份震撼住,想当年,她也是纵横在陆家嘴的业界“大佬”。这时便随口问道:“哦?先生是做什么行业的?” “就是个小律师而已。”他看见她眼里的那一种坦然,沉吟了一瞬,话里不无调侃。 瘦鹃笑了笑,恭维道:“先生这么说,倒像是瞧不起人似的了。在这栋楼里做律师,要是还说是“小”,那让别人怎么活?” 她看着他,眼里是一抹气定神闲的笑意。 男人倒也并不尴尬,这时候轻笑出声,望住她道:“小姐,你真有意思。” 瘦鹃笑笑不作声了,她偏头叫来伙计,把手包里的一封信递过去道:“小兄弟,还请你帮我找个送信的人,把这封信送给联合大学国文系的迟秉文教授。”说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字条来,上面写明了联络的地址。 瘦鹃摸出几枚铜钱来递到伙计的手上,那伙计便连连称谢,还保证一定尽快帮她送到。 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诧异的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问道:“迟秉文?联大教国文的迟秉文?” 瘦鹃一愣,点了点头道:“是,就是联大国文系教授。怎么?先生您认识他?”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道:“不光认识,还是好友。”他顿了顿,又把瘦鹃打量了一番,脑子里却没有什么印象,他好像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也从未听秉文提起过。 他开口问道:“小姐,您是——”他想问她是秉文的什么人,又觉得这样贸然问起总有些唐突,便换了个问法,道:“您怎么认识秉文的?” 瘦鹃倒是毫不在意的抿着唇笑了,她道:“我呀?我是他妻子。” 男人吃了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随后笑道:“您骗不了我的,我知道他的妻子,绝不是您这样优雅摩登的人物。” 瘦鹃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哦?你见过她?” 男人摇了摇头道:“没见过。听说她从来不见男客。秉文也从不带她出来交际。” 瘦鹃皱了皱眉,撇嘴道:“那您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太太不优雅,不摩登?” 男人失笑:“虽然没见过面,却也听说过他太太的一些事迹。坊间都传说她是个出了名的活寡妇……其实也难怪,总之是个——是个旧式的女人。” 他在漂亮女士的面前就格外注重措辞一些,他本想说她是个迂腐的乡下女人的。 瘦鹃手里把玩着一只玻璃酒杯,戏谑道:“迟先生这么同您告诉的?” 男人笑道:“不必他来告诉,这早便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瘦鹃听到这里,徉叹了一口气:“我倒真为迟先生的妻子抱不平。” 男人不解,接口问道:“为了什么?她有什么好叫人抱不平的?” 瘦鹃只是一味地看着他笑,抿着嘴儿不说话,唇上艳红的口脂在灯下闪着夺目的色泽。 男人又道:“倒是秉文身边的那位女学生,看着灵气一些,听说又是联大的校花,长得很俊,倒是很般配。” “哦?您是这么想的么?”瘦鹃挑了挑她那细长的眉。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可我不知您和秉文是什么关系,要是——”他是想说:要是她也正恋着迟秉文。然而话到嘴边又暧昧的停了下来,他笑道:“您比那女学生还漂亮,您是胜券在握的。”他客气的同这个陌生女人恭维道,话里却不失偏颇。 瘦鹃轻笑出声,眼神往他身上一扫,话里听着清淡了许多:“先生,您这样说,就不怕迟先生的妻子生气?” 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了笑声,“据说秉文的这位夫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生气?” “可是先生,我生气了,我是真的要生气了。”她笑着,定睛看他,一双碧清的眼睛里亮亮的,透着一丝捉弄人的促狭。 男人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然而仍旧不敢置信似的,张口结舌。 瘦鹃又道:“既然秉文的朋友们也都这么嫌我,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不过——刚刚那封信,一经生效的话,我就不再是他的夫人了。” 她看着对面坐着的男人怔忪的表情,不由得乐了,伸出手来道:“说了那么久的话,都还没正式的介绍一下,先生您好,我姓周,周瘦鹃。想来您虽然没见过我这么一个‘出了名的活寡妇’,却一定早就耳闻过我的名字了。” 男人这时候心下起伏不定,他原来以为被迟秉文讨厌的这个正妻,应该是个文盲,是个无趣而迂腐的整日苦着脸的封建女子。 却没想到…… 他立刻对周瘦鹃刮目相看,这时候调侃道:“那你岂不要恨死了我?” 瘦鹃一愣,疑惑道:“怎么?” 男人低下头轻轻笑道:“没想到,咱们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那封律师信,末尾署的就是我的名字。” 周瘦鹃半张着嘴,拖长了一声“哦——”,良久才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原来就是您呀!陈伯恭,陈先生?幸会幸会!” 陈伯恭也跟着她笑,这时候伸出一只手来回握住了她的,郑重道:“幸会。” 雨势渐渐地小了,瘦鹃透过蓝色的玻璃看着外头的惊雀躲在廊下避雨。 陈伯恭看着她的脸,忽然问道:“我怎么听说——迟少奶奶你从前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