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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我一同打江山,将阚摩岚击退千里……”皇帝怔怔回想往事,忍不住怀念当初情形,“边疆的风虽然大,却不刺骨,不像宫里,下点雪花就冷的哆嗦。” 将军忍不住唏嘘:“皇上同臣,都老了。” 皇帝一愣。 他确实老了,宫中人看在眼里,却都不敢说。 “旁人只一味恭维我千秋万岁,可哪有万岁的人唷,”皇帝笑了起来,带动着灰白胡子也跟着动了动,“人哪有不死的,只有你能对我说这话。” “臣僭越了,”将军也笑了,“总是抓着当年同您的一点情义,念叨个没完,欢儿时常笑话我。” 二人沉默笑着。 皇帝突然问:“君欢……还好吗?” 这名字十分陌生,数不清多少年没人叫过了。 将军却立刻明白他问的是谁。 “都好,都好。” 他明说道:“前日不知为何,不想学医了,臣无论如何劝说,都说不动。” 皇帝却笑了,眼神望着远方,放的极长:“平时随和,遇到事情脾气却大,随我。” “不学就不学了,随他自由,”他又问:“可想过要做什么吗?” “正是为这事来。”将军收了笑,神情严肃起来:“臣的意思是,淑嫔与皇胎一尸两命,不管是否人为,都不可改了。臣心里……非常怕,想将欢送远些,不知道您舍不舍得。” 他先铺垫完了淑嫔这事,才说将人送走,生怕皇帝不同意。 说完二人望着彼此,像两只眯着眼睛的老猫。 “当年皇上宠幸值守宫女,宫女一朝有孕却不敢言,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才拜到寒翠宫,求皇后抚养肚中孩儿……” 将军想起当年事,眼中闪烁一片。 皇帝怔怔盯着空中乱舞尘埃,出着神,说:“皇后破例,直接封了贵人,说是后宫子嗣单薄,奖励她有孕。” “贵人成为众矢之的,每日战战兢兢,保胎汤药一碗不落的喝,半月以后出现反常,异常嗜睡,太医院以孕中常态为由敷衍贵人,又过半月,贵人精神恍惚,口中疯言……” 将军停停顿顿,慢慢道:“皇后以她失了皇家体统为由圈禁于不夜庭,再过一月,太医院阴谋事发,保胎药里添了曼陀罗、小韶子、卡瓦根、乌羽玉仙人掌粉末等等几味能致幻的药材。” “你怀疑是皇后动的手脚?”皇帝问。 “臣不敢怀疑,”将军激动道:“臣只是实在害怕!” 说到此处,将军手有些颤抖,目光坚定却万分伤痛的看着皇帝。 “欢……就是因为在胎里受毒,以至生下来只有一只手大小,小猫儿是的,呼吸几乎不闻,浑身乌青,微臣抱着他……” 将军哽咽起来,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些情绪,继续道:“微臣小心翼翼将他养这么大,万一他要是没了,叫人害了……臣年纪大了,老了,光是这样一想,就心如刀绞,不能自抑。” 皇帝已经过了最初悲痛欲绝的时候,突然听到,也只有一愣,眼中觉得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真切。 朦朦胧胧的与将军对视一眼。 “老滑头。”皇帝说。 他又问:“送多远?” 将军终于缓过来激动的心情,擦了擦鼻子。 闻言不在意的挠了挠被发丝搔到的额侧。 “外放出去建功业的御林士们,估计都在西边儿扎稳根了,他们又是京中外派出去的,不似其他军队的士兵爬起来的那么艰难。”将军分析完了,开始请旨,“不如将欢送去那里,他也好适应,那里也容易接受他。” 显然是已经策划好的。 这父亲无一不替他周全,比自己强多了。 皇帝感叹着想了想,问道:“现在的御林士,边疆大营中是谁管事?” “仍旧是林兼。” 皇帝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去?” “越早越好,”将军毫不犹豫答道:“赶在太子回京之前。” “此事,你怀疑是太子所为?”皇帝问。 将军并不回答,只说:“欢前天夜里还担心自己师父担心到寝食难安,第二天就突然说不想学医了,老臣想了许久也未想明白,这于理不合啊。” “之前可见过什么人吗?”皇帝问。 “见了大理寺卿之子何思行,二人既是同学,又是好朋友,”将军停顿一下,继续道:“只是,大理寺卿是太子的人,近来行走密切,不知道是否有关联。” 这话似乎给了皇帝答案,他闭上眼,胸膛猛烈起伏一下,似乎是压下了一股怒气。 千里之外的太子,并不知道自己背了黑锅。 此时,太子南下的车队,紧紧慢慢赶了四天的路。 终于到了每年水患最严重的黑水湾一带。 当地知州带着二三县令,走在太子身侧,都是一副沉重担忧神情。 知州走在太子一旁,不时伸手请他转弯。 “去年,几个村庄水深竟然达四丈,黄水无情似猛兽下山,幸存者攀着树枝或者木筏,颠沛流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他似乎是想到当时情景,越说嗓音越哑,像哮喘患者拼命的呼吸,“每夜都能听到孩哭、娘叫、狗咬、鸡鸣,声声凄惨,听都不敢听,下官夜夜不敢寐……” 身后的县令继续道:“举目望去,一片肮脏汪洋,水上漂浮着不知是谁家的衣物、家具、牛羊、尸体,真是看也不敢看,这才缓过来三个月,水季就又要来了……” 一时间,随行的人尽数叹气。 太子问道:“现在开始浇筑堤坝来得及吗?” “来得及,之前只是担心物资不足,怕筑到一半搁置着,做了无用功。”知州苍老的脸堆起笑纹,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现在太子殿下来了,行事一路打开便捷通道,明日起就开始装沙,应当是来得及的。” 县令们也一齐道:“殿下真是如及时雨一般啊!”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上山的路曲折望不到尽头。 太子忘了一眼山顶处。 知州以为他累了,解释道:“近年天气怪异,怕住在山下突然发了洪水,因此一并都住的高,也有个反应时间。” 太子随意一点头,问道:“若真是突发洪水,那岂不是将人都困在山上了?” “这倒是……”知州“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他思考片刻,道:“也总比淹死人要好些,一时间,也只有这么个法子了。” 他倒耿直,许是见的多了,因此并不把死活列为禁忌语。 太子丝毫不在意这些‘忌讳’,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脚下放慢了些速度,“可赶时间做几个大木筏子,架上蓬,摆在离山近的地上,一旦发水可以借势飘起来,也可以提前将一些物资放在上头,以备不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