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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邕因身体之托词,今天没上朝,问他,“那你今日于陛下面前开口没?” “开口了……” “如何?” “被贺圳甫否了。” “没否回去?” “徒弟……徒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谢邕气得把茶杯一放,浅色茶水溅出,“你觉得他有理不过是他会诡辩罢了,为师怎么教的你?” 赵今何垂着头许久不敢说话,过了好久才悄悄抬头看着他,“老师,我真的可以继承你的衣钵,掰倒他吗?” “当然可以。” “可是……” 谢邕盯着他,“没有可是,今何,你记住,你不比他差,你也未必会输于他。” “真的吗?” “当然,你可是为师唯一的徒儿,我谢邕之徒,来日必享尽荣华,居众人难仰之位,比他贺圳甫更风光。” 赵今何睁着眼。 谢邕朝后靠,倚于椅中,抚须看他。 “你不会输,也不许输。” . 赵今何脑内画面过得迅速,眼神彻底涣散了。 他躺在地上,身体渐凉。 “我不会输……” . 船只顺着水流快速前行。 水路比旱路快很多,贺圳甫心中满是枫山别院里等着的那人,现在事毕,一身重权被他亲手四分五裂地卸了,交于那朝中百官,就让他们再去争,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布衣百姓。 其实要赵今何死,小皇帝一度不能接受,不过贺圳甫早就跟孔老爷子商量好了,他把孔陶保护好,孔老爷子就把高祖给他的斩秽剑交给他。 三朝元老搬出高祖的斩秽剑,意欲斩尽天下污秽,涤荡朝中清气。 小皇帝再顽拗,见了祖宗的这把剑,终于是哑口无言了。 比起让赵今何尸首异处,他觉得留个全尸更能接受。 . “圳甫,我总觉得,你这么轻松就脱身出来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文玦看着两岸崖壁。 今日启程之时,正值下雪,现在江面都有一层薄薄的冰霜,两岸枯青也都覆上了一层白。 贺圳甫站在船首,撑伞而立,背对着他,没有回应。 文玦当他正在思人,也没多讲,转身弯腰进了船内。 不远处,也有一条船。 上面立着一人,戴着灰色短篱幕,眼睛斜着,观察着这边长身而立的贺圳甫。 披风盖着,掩藏起腰间的一把锋利短刀。 两船渐渐行近了。 有风送来,鹅毛大雪斜飞,虚了人的眼。 霎那间。 身若惊鸿起,白衣翻飞,寒光乍现。 刀光一起一落,一切只在一瞬间。 贺圳甫身体一僵,头颅落入江水之中,炽热鲜血瞬间喷洒而出,手中一柄素伞被染成深红,在风雪中旋了一圈,随着尸体一同倒在船上。 杀手身姿轻盈,很快跳走,借着水面薄冰,运气飞快奔向岸,很快隐入了枯黄山林之中。 两船船夫皆惊得大喊。 文玦闻声出来,见此情形,脸色大变,高呼着贺圳甫的名字将其扶起,看着师弟尸首异处,顿时恸哭起来,连忙叫停了船夫,叫他帮忙打捞贺圳甫的头颅。 躲在繁密树丛中的黑衣人皱起眉,手中的箭弩已张好,弦绷得吱吱作响,正欲射出,却见已有一人将贺圳甫斩杀。 他悄悄收了弩,静静地等,等了许久,船夫终于将那颗已经泡白的头颅打捞了上来,他仔细看了好几眼,确认并无差错后,伏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他是谢邕一直藏着的杀手,从小养到大,帮他暗杀了不少官员,自谢邕去世,他就消失了。 直到前几日赵今何忽然找到他。 他不知道赵今何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他看着前主人的徒弟,并没有答应他再出手杀人,但赵今何看起来焦躁得近乎疯癫,不罢休地求他。 于是他提了很多要求,赵今何居然想都没想都答应了。 包括跟他上床。 他听说过赵今何跟小皇帝的传闻,在床上时,故意把赵今何折腾得很惨,赵今何哭得着实可怜,但他却很满意,毕竟,世上有几个人能睡到皇帝身边的人?还是一个平日里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凤眼美人呢?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他都觉得自己赚了。 现在既然贺圳甫已死,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也算是完成了赵今何的遗愿。 他加快脚步,黑色身影迅速消失。 . 药罐子端进又端出,整个屋子都充斥着药的苦味。 孔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浅弱。 他身子本来就弱,等贺圳甫时,又郁结了多日,当听了贺圳甫死讯后,气急攻心,乱了血气,身体瞬间垮了下去,整个人神情恍惚,终日闭眼躺着,没有反应,急得孔老爷子生怕他已药石无医。 屋外风雪仍未停,院子里都已铺了一层厚雪,山中万物覆白,生灵寂寂,了无生趣。 风筝端着药碗,低头抹泪。 这都第三日了,小公子还是这样吊着一口气,不见好转,药流出来的比喂进去的多,叫她快急疯了。 她轻轻吹着勺中的药,想再喂几勺进去。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澹台一声惊呼。 风筝疑惑地抬起头。 外头的厚雪被脚步声踩乱,咯吱咯吱,有人正焦急地朝这边赶来。 风筝微微皱眉,正想着是谁这么不懂规矩,门就被猛地推开,一个一身覆雪的人喘着气站在门口,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风筝看清来人是谁后,眼睛慢慢睁大,手中药碗一下没端稳,摔在了地上,浓药冒着热气淌开,药碗在地上来回转了好几个圈。 . 孔陶喜欢冬天。 没有别的复杂理由,就因为冬天的时候,世界安静得异常,像在密封的玻璃罐子里,悄无声息。 他躺着,神思已经跟rou体不太契合,导致他终日恍恍惚惚,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躺在枫山别院,还是躺在中心医院。 “宝儿。” 遥远的呼唤声。 熟悉的声音,思绪呆滞的孔陶微愣,注意力渐渐集中,再听。 “宝儿?” 孔陶开始有了反应,心头的疼也慢慢复苏,他眉头皱起,咳过的咽喉发涩,有些喘不上气来。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放在了宽厚的怀抱里,不过这怀抱不算暖和,带着些许寒气,鼻间能闻到雪的味道。 有人扶住他的下巴,然后嘴唇传来柔软的触感,湿热的舌伸入,撬开他的牙关,将药渡了进来。 药冲刷着舌苔。 苦,苦到了心里。 药喂完,那唇舌也离开,不一会儿又含着药渡进来。 孔陶靠在这怀抱里,闭着的眼缓缓流下两行泪来。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