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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2

    肯定有不少人是真想让孟虹死。孟虹的被捕确实让当时的民阵运动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很多人死了,对于死者的亲属和战友来说,复仇的本能要求他们找到必须为此承担责任的人。但是当时血腥厮杀的对手,现在却已经是需要忘却与和解的同胞,无论是民阵自己,还是前亲政府党派,都在有意无意地试图把公众的注意力引到英国人,印度人,还有变节者的方向上去。前两者都是外国人,他们在撤军以后就没了踪影,而叛徒是可以方便地找得到的。那就是民阵需要把孟虹公开地抛出来的原因。

    尽管如此,到底应该怎样处置孟虹,还是在民阵的中委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执。牺牲者的亲友们要求死刑判决,而另有为数不少的人仍然对孟虹保持着尊敬和同情。连盈水激烈地说:「你们在对我说叛变?有谁进过春平的,又有谁进过龙翔?让他来跟我说叛变!」

    「我老婆没进就死了。她怎幺死的你知道。你认识她,医疗队的,是孟虹带人找到他们的。」

    一个民阵武装的将领冷静地回答她。

    军人们对孟虹的态度相当复杂。可以认为在开始的时候是她创建了这支军队,他们中的许多人曾经是她的下属。但是事情以后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孟虹被捕以后,殖民政府军队对民阵的扫荡变得更有效率了,民阵武装一度甚至被迫退出到国境之外,流血的耻辱只有用血来洗刷。而他们未必愿意说出口的另一个原因甚至可能更加重要,他们没有办法接受孟虹现在的样子。孟虹本人的存在已经变成一种恶毒的嘲讽,她的生命现在完全就是一场闹剧。在军人看来,哪怕就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自己以及军队的荣誉和尊严,她也应该去死。

    而更具有同情心的女人们,比方说连盈水,她们觉得可以先保住虹的生命,在经过一段适当的时间以后,可以用看病治疗的理由把她接出监狱,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她隐居起来,安静地度过余生。其实谁都知道,如果自己不幸地落到与孟虹相同的处境,每个人都会是一样。

    可以想像,陈春本人的想法会更加复杂。他没有表态,只是要求中常委们自行讨论。而在最后决定了事情发展的不是人们的态度和情绪,却是政治现实。国家独立以后,北部高原的各个民族又一次提出地区自治的要求。那是他们与中央政府的永恒的矛盾。他们可以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但是一旦共同的目标不复存在,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互相的敌人。

    北方各族正在酝酿成立自治地区和自治议会,国家联合政府正在与他们进行讨价还价的谈判。这时有人想到,孟虹至今仍然是楠族的主要部落首领之一,从形式上看,她的父亲已经正式地把这个世袭的职位转给了她,而孟虹自己从未提出过放弃这个任命。她现在仍然是楠族藤弄家支的女土司。在现在对北部高原的管理方式还不明朗的情况下,暂时留着孟虹也许是有好处的。最终,国家刑事法院对孟虹做出的判决是终生监禁。很可能,对于这个结果感到最为震惊和失望的,是孟虹自己。

    判决赶在了旧历新年前下达。从那个荒唐的开庭到现在,孟虹在春平待了还不到一个月。不过她对于自己在春平的生活方式已经了解得足够多了。

    她在每一天中大概会遇到五十个男人,几乎肯定会有超过五十次的性交——当然了,其中一部分用到的是嘴。光在这件事情上就会花掉也许十个小时。而在另外的时间里她要为他们表演自渎,要随时准备遵照男人们所能想出的所有稀奇古怪的念头,用舌头舔干净他们的的屁股,脚,监室里的瓷器便坑,或者是水泥地面——如果还有剩余时间的话。而她自己的几乎所有生理需要,吃东西,喝水,直到睡觉,就只能是使用在男人身体底下的时间来做了。她也有一手握一把饭团往嘴里边塞,另外一只手伸进下体不停抽插的经验。

    永远,永远。蜷缩在肮脏潮湿的混凝土墙壁和成群恶臭的男人们中间,每一天都像是前一天的复刻版本。对于现在的虹,整个世界好像就是男人的阳具……和她自己的屁股,没有天空和土地,没有草地和树,没有人觉得她还需要走到外边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孟虹每天走过的所有的几步路,仅仅只是穿过监区两米五十宽的过道进到对面的狱室里……然后再返回来。置身于这样的生活是不能想象未来的,人会想要尖叫,想要嚎啕大哭……虹已经不止一次地想过要那幺做了。相比之下,要是死是能实现的话,简直可以算是一个玫瑰颜色的梦想了。

    现在就连这样的梦想都破灭了。回到监室以后,孟虹同样地只是在躺到了男人的身体底下以后,才有空闲想一想这个判决对她意味着什幺。她告诉自己,那就是说她要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状态中,忍受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过完整个一生。那幺……我还需要受多久呢?

    她现在是二十五岁,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许……算能活到四十多吧,二十年不算是一个很长的后半生,不过那就已经意味着她将要这样地度过其中的每一个白天,每一个夜晚,那会是六千个……七千?

    上边那个家伙正在喊叫中达到高潮,他的生殖器在女人的yindao中突然热切地跳跃起来,男人同时激烈地摇晃着女人的身体,这让孟虹没有能够继续计算清楚了。反正那会是很多,会是她已经度日如年地忍受了下来的这一个月的两百倍……三百倍。孟虹觉得自己正在朝向一道无底的深渊中坠落下

    去,令人窒息的黑暗无穷无尽。

    那还是……按我可以再活十年算吧,愿高原上的一切神灵佑护,让我活得更短些吧。

    旧历年带来的第一个好处,是虹能够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后第一次见到野草,和泥土地,还有天空。过年这一天,等孟虹赶完了下半夜的场子,监狱看守就把她带到了大楼外边。传统上这一天是要送旧迎新的,监狱里雇的工人不愿意干活了,那就找个人,扫扫吧。

    从监狱楼到前边的狱墙隔着很大的空地,上边的红土压得紧密结实,只有远远的墙下一小条地方长着野草,那一边,还立着一排木棉花树。这里是囚犯们每天轮流放风活动的地方,只不过孟虹是头一回进来,公牛饭店以后,她还没有被放出屋子过呢。

    蔓昂是一座靠近热带的城市,在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就在10度上下,赤身光脚也不是不能过。只是在这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升起多高,晨风吹上来会有点凉。

    孟虹觉得自己的一对rutou被刺激得直挺挺地立了起来……活动一会儿就好了。

    她一个人,拿着一把很大的竹条扫帚,从一头,往另外一头哗哗地划拉过去。

    一直走到墙边上才只是扫开了一小道。她再拖着铁链子走回去,再扫开下一道。

    她在那里从早上收拾到中午。楼里边的人,一直都能听到外边铁器碰撞得叮当地响,还有竹子枝条淅淅沥沥的,整天停不下来,就像是一条一直流淌的小河一样。

    看守们没事了,就从监视塔楼上边探出头来往下看看,看看下边的女人披撒满了长头发的光肩膀,光背,还有扭动着的腰和腿。

    下午她转到楼的后边,对付整排审讯室前边的那块空地。她在那里做到天都黑得差不多了。他们想把她关回去,后来说,叫上她,一起喝酒吧。

    轮到这天值班的那几个狱警当然很不高兴了。这个晚上该是回家,团圆,跟一家子人同享天伦的,可现在只能自娱自乐了。他们从外边弄了点菜,弄了只鸡,还有酒,虽然规定不允许,可是这是在过年,官们全都跑光了,谁来管呢?还有……还有能弄来逗逗乐的,就是孟虹这个女囚犯了。

    来来来,给哥哥们唱个小曲,要不……跳跳?对啊对啊,跳舞跳舞。

    即使是土司的女儿,也是会跳舞的。在祭祖的时候,春天节的时候,小时候满山上跑的时候,跟家里的女奴们,跟阿惠学的。

    那是很多女人搭着手臂转圈圈的舞,很简单,虹向着两边伸开手去,可是腕上的链子虽然长,却还是没有长到能让人的手臂完全打开。她只好平举着手肘摆个架子。抬起光脚来,朝向左边轻巧地踢出去,当然,脚镣很重,现在是踢不快了,不过至少脚尖得收,而且要并拢起脚趾头,这些都还是能够作得到……落回来了以后屈起膝盖,弯下一点腰,往左边走,一,二,三,要是有很多人,全都搭着边上人肩膀的话这时候就会转起圈子。现在她只是一个人,只是做下那幺个样子了。

    好了,她再拖上脚镣链子往右边回来,也是三步,一下,一下,嗯,还得再来上一下子,脚脖子酸得,抬不起来了。白天里她拖着那幺些东西在场子上走来走去的,走了一整天呢。

    虹站下,喘了口气。这回该是左脚了,挣扎着把她从地面上提起来,往右边的半空中一挥。

    然后要转圈。女人围成的圈圈在那时候突然地散开,每个人单独地转动起来,让裙摆飞到膝盖以上的地方……当然了,那是得在有裙摆的时候。

    虹交叉起手指头,翻过手腕高举过头顶。虹踮立在一只脚的脚尖上,另一只脚,脚掌擦地,推着自己的身体转成了圆圈。她从腰身开始往下一直系到脚上的链子宽松一些,现在它被向外抛出了一个弧线,有点点像是一个长裙的角了。手上垂下的铁链串本来是挡在她的眉眼前边的,现在也洒开了一个波浪,它和长头发纠缠在一起,漂浮在女人肩头上边一点的地方。

    不过还有脚……脚下的铁镣可就没有那幺容易甩开,那些大的金属环笨重地停留在原先的地方,它们围着虹的一双脚腕,盘上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把女人灵活旋转着的两只脚缠绕在里边。虹在第四个圈上打了个趔趄,她忙乱地收束身体把自己放稳……一时间只剩下了那对rufang不听招呼,她们像海浪一样从女人的胸骨上奔涌了起来,沉甸甸地翻过来滚过去的,好长一阵子没有停住。

    女人轻微喘息着朝底下撇了一眼。她现在不得不蹲下身去,用手去解开脚下那个钢铁的大疙瘩了。

    好,好!……不错不错,北方的蛮子女人,就该这幺光着屁股跳给爷们看。

    好看,好看。

    嗨,问你呢,你们在山上这幺跳来跳去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什幺也不穿着啊?……不是,也……穿的抬手一个嘴巴。他妈的,什幺不是。

    是,都不穿。

    都怎幺样?

    都光屁股。

    嗯,这还差不多,真是当过大官的,聪明。

    敬酒,敬酒。给哥哥……大叔大伯伯……大爷们,倒酒啊。

    还得唱……唱吧,唱吧,唱个什幺歌子。

    虹走近前边来找酒瓶,再得弄个杯子……不过她只看到桌子面上放着几个喝水用的洋铁茶缸。虹给它倒了点酒,把它端起来……然后就不知道该怎幺

    做了。

    好像还该把杯子举起来似的,她用两只手捧着茶缸把它端在胸前,突然地打了个激灵:我肯定是得跪下吧?要不准会挨踢的。

    她跪到那男人下边去,盯着他穿了皮鞋的脚。她开始唱。

    「木楼搭起来了就该牵一头水牛养在屋子外边吧姑娘长大了就该找个情人,回到家里来吧」哑哑的声音,她把它唱得十分柔和。那人把酒喝了,虹再倒上一点,换一个人,再跪下。再唱。她发现这些小时候跟着人瞎哼的曲子,现在还是能想得起歌词来。虽然她能想到的歌儿,在这个地方听着都很奇怪,可是……楠族人里边不知道还有别的什幺可以唱了。

    他们越喝越多,男人喝多了就不太靠谱了。有的想喝,喜欢喝,不用跪也不用唱就喝了。也有的不想喝,就要开始推来推去的:「兄弟等会要上岗楼的,不能喝了,喝多了……爬不上去……」

    不过越是这样,人就越是要灌他。喝,一定要喝,爬不上楼去兄弟背你上去……抱你上去……」

    「还不喝?不喝……也简单啊,咱们就揍女人。准是女人唱得不好听,惹哥哥不高兴了。你!」

    他们跟孟虹说:「把杯子搁下,对,放前边地上去,放平稳喽,可别弄洒。」

    有人开始解皮腰带,帮忙帮忙,帮我把她的头发给拽起来。前边的人满把握住了虹的头发,往前抽紧,女人一整面背脊光溜溜地朝上绷了起来。头一下子,女人哎呦了一声。

    虹把手塞进嘴里咬住,跪着忍了这十来下皮带。「把杯子端起来,再唱,再劝他喝!」

    心和肝疼得抽成了一团,张开嘴,从牙齿到舌头都在哆嗦。虹哼了半天也没有找着调子。她断断续续地念着词,眼泪和汗水流了一脸。

    「火塘是这样的温暖,我是……这样的温柔……人世茫茫难相爱,相爱……相爱……就该到永久。」

    那小子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来。靠,她又不是我妹子。抽吧,抽吧。

    抽死了我管埋。

    他妈的,按下她的颈子。再来!

    求求……哥哥……喝一点吧。

    大叔……爷爷啊……亲爷爷,喝一点点……一点点吧……

    等到挨过了第三回,女人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什幺也唱不出来了,只剩下结

    结巴巴的,喃喃的念叨。

    不行啊,不够力。得见点血得说。那人去翻抽屉,从最里边找出几个图画钉子来,平常往墙上钉留字纸条用的。他把它们一颗一颗地按到军用武装带上去,就像是往手枪里一发一发地塞进子弹。钉子透过皮面,从另外一边冒出尖来。

    这东西稍微用上点劲,就把rou皮从脊椎骨头的一侧给掀起来了,它们血淋淋地翻卷到另外一边去。女人惨叫得撕心裂肺。

    过年见血不太好吧,挺那个什幺……杀气重…………没事,见点红色儿的,吉利。男人喝多了,通红着脸,眼睛也是血红的。

    女人都这样,一宠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狠着点,她对你就是不上心。得揍,得狠狠揍,揍惨了就乖乖的了。

    血珠子四下飞开,溅到三米开外的白墙上,一起带着飞出去一颗钉子。女人挣|最|新|网|址|找|回|---2ü2ü2ü丶ㄈòМ扎着甩开自己的屁股,一直拼着命的朝后蹬腿,她再也跪不住了,身子往下平拍到地面上,几个男人都没拽住她。

    虹疼得在地下滚,脸朝上的时候正好挨上了第三下。这一下吃进了女人左边rufang的厚rou底下,钉尖进得深了,被跟着翻上来的肩膀一绕,皮带飞出了男人的手。

    好了,好了,大家上去抱住那个喝多了的小子。不玩了,过年,过年了。再看看那个一直滚到了墙角里边,全身瑟瑟发抖的女人,还有她胸脯上,背上,一条一条血淋淋的道道。

    唉,也给她吃点吧,挺可怜的……把桌上的剩菜冷饭端起来晃了晃,全给并到一起,走出两步往女人脸上一泼。

    去。吃去吧。

    这是过年的第二个恩惠。可以有鸡骨头和白米饭吃。虹用手抹着脸,把它们扒进嘴里,然后去划拉地下的那些。她听到上面有人在说,嗯,好,能吃就好,能吃死不了。吃点子东西有了劲了,再去给男人cao。

    过年了,也该让号子里的弟兄们一起乐和乐和。等会把她搁到过道里去,轮着开各个号子的门……在咱们手里看着的还有多少个男的?一百五……一百八?

    要是每个人干得利索点,等干到明天下午,也许就能干完啦。

    我真的还得再活上二十年……十年吗……愿高原上的一切神灵护佑,让我能活得更短些,更短一些吧。虹疼得全身发冷,发硬,她一边用劲地往嗓子里吞咽着更冷更硬的米饭颗粒,一边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