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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知道你来晚了?” 容珣轻笑,夜色下的目光带着些寒,没再与他废话:“带药了么?” 低沉的语声透着隐隐的急切,与平时冷静淡漠的样子全然不符,狄元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净心丹。 这种药向来都是容珣随身携带的,从不让旁人碰。他们这次出行,虽然也备些以防万一,可都在刺客进攻时,随着马车一起损毁了,当时也没人顾得上去追。 狄元忙伏在地上:“没。” 晚风拂过树梢,枝头上落下一片清凌凌的雪花。容珣苍白的唇角,沁出一行血珠。 狄元大惊:“殿下?” “回去取。” 容珣嗓音低哑,听得狄元遍体生寒,这才意识到净心丹的重要性,他忙道:“属下明日就快马加鞭赶回去,定在七日内,将净心丹送到殿下手中。” 七日。 还要七日。 容珣指节发白,捏在铜盆边沿的手,将铜盆捏出一道扭曲的痕迹。 “等不住了吧?” “可惜,从余县到京城不眠不休也要七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你没有药,只会越来越严重,真是可怜呢。” “……” 头脑里的声音大笑。 “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能等七日吗?” “忍着多难受啊。” “要不……就不忍了吧,狄元没有将事情办好,就应该把他杀掉……还有小姑娘,她现在就在二楼,你那么喜欢她,不如……” 雪花飘在睫毛上,容珣猛地闭上眼睛,汩汩鲜血从嘴角流出,地上落下一小片殷红的梅。 “现在就去。”他说。 狄元原本搜集了一大堆情报要给容珣看,可见到容珣这种状态,也丝毫不敢再耽搁,连忙起身从雪地上站起来,低声道:“属下这就去。” 容珣轻拂袖摆,没再说什么,转身向院外走。 狄元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对了殿下,属下来的时候,发现小侯爷也在路上。他脚程慢些,大概明日就会到余县休整,您要不要……” 容珣视线冷冷扫过:“管好你自己的事。” “是是是。”虽不明白容珣为什么忽然对小侯爷如此排斥,但狄元丝毫不敢多问,忙道,“属下与您在哪里汇合?” “平阳。”他的声音嘶哑冷冽,带着一股透人心脾的寒。 - 老板娘原本以为孟娆只是来癸水,却没想到她居然还发着烧。 看着小姑娘面颊通红的难受样子,一时也不敢走了,忙又让小二煎了碗汤药。 转身时,看到地上的脏衣服,正要收出去一道洗了。原本几近昏迷的小姑娘忽然说:“别……” 老板娘微微一愣。 暗淡的灯光下,孟娆睁开一双水汽氤氲的眸子,睫毛上缀着两颗亮莹莹的水珠,轻声说:“我、我自己……” 老板娘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自己洗衣服。 孟娆本就生得好看,被那一双大眼睛瞧着,老板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远嫁的闺女。既不忍心直接拒绝,更不忍心答应。 她又缓步坐回了床边上,用手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老身虽是乡下人,可手却精巧得很。平日里那些客商的衣服都是我洗的,从未出过岔子,姑娘放心……” “不是,”孟娆轻声说,“脏的,我自己来。” 老板娘本以为她是怕自己把衣服弄坏,却没想到小姑娘居然怕给自己添麻烦。她笑了笑:“嗐,老身我什么粗活没干过,姑娘家的衣服,又什么脏的……姑娘安心歇着便好,哪有生了病还洗衣服的,身体哪受得了。” 苍老的语声温柔又和蔼,孟娆指尖松了松。可只是一瞬,又抓住了老板娘的袖口,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瞧着她。 似乎真的觉得那东西见不得人一样。 老板娘还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和那个男客人一样古怪,忙又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老身女儿第一次来癸水时,也弄脏过衣服,也是老身洗的。女儿家的都会这样,姑娘不用不好意思。” 她笑着道:“你夫……你小叔一个男人都没嫌脏,你怎么自己嫌弃起自个儿来了。” 小叔叔一个男人都没嫌脏。 孟娆眼睫微颤,脑海里忽然想起,刚才容珣俯身将铜盆端出去的样子。 在孟娆的记忆里,容珣一直都是优雅矜贵的样子,永远都不会为什么事弯腰,更不会低身去做这种事。 好像她一直以来固执地坚持,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事,就只是弄脏了衣服那么简单。 没有什么污秽的。 别的女孩子也会这样。 不用不好意思。 孟娆指尖动了动,抓着衣袖的小手松了几分。 见她动容,老板娘和蔼地笑道:“你小叔平日就很疼你吧?” 孟娆垂下眼睛:“嗯。” 老板娘又问:“是亲叔侄吗?” 孟娆轻轻摇了摇头。 “难怪。” 老板娘掩着嘴,又偷笑了两声,方才拍着孟娆肩膀道:“老身就说姑娘是个有福之人。你小叔那么疼你,也不忍心让你受罪不是?姑娘赶快将病养好才是要紧的” 孟娆这才将手收了回去。 老板娘又在床边陪了她一会儿,见容珣进来了,才放心从床上站起来。 她招呼小二将煎好的退烧药送进来,笑容晏晏道:“药是苦了点,可效果不错,小姑娘仔细调养两日,保证又活蹦乱跳了。” 白碗中汤药,弥散出苦涩的气味儿,轻飘飘直往人鼻子里钻。 容珣皱了下眉,看着床上晕晕乎乎的小姑娘。沉默了半晌,还是低声说了声“多谢”,伸手接过了药碗。 “哎,客官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就好,不用自己忙活。” 房门应声关上。 容珣又点了盏灯,灯光散在房间里,四周一片融融的暖橘色。 孟娆缩在床角里,嗅着屋内浓郁的苦涩味儿,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抗拒。 “娆娆、娆娆也不是很难受,能不能不喝药……” 糯糯的语声在屋内响起,容珣看着孟娆小脸红扑扑的样子,忽然就想到了小时候那个抓着他袖摆撒娇的小姑娘,连带着心头的燥郁感也散了些。 容珣弯了弯唇,垂眸看了眼黑褐色的汤药,忽然问:“娆娆知道小叔叔的柜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药丸吗?” “不、不知道。” 容珣低声说:“因为小叔叔也不喜欢喝药。” 孟娆慢吞吞眨了下眼睛,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叔叔也不喜欢喝药?” “是啊,”容珣慢悠悠搅动着药匙,低垂的眼眸里缀着潋滟的光,微皱起眉,轻轻道,“小叔叔很怕苦的。” “……” 原来他也知道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