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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9

    那个照片夹。它似乎已经移动了一些位置,面朝上,被雨水牢牢压着。

    上面我的父母,和十九岁的我。面目都模糊。

    工作应聘成功的那天,父母和我拍了一张合照。他们是山谷里的人,没有远大的眼光,也不懂得大人物的世界,劝我去当老师,只希望我能获得一个安稳的生活。他们得偿所愿,感到满意和幸福。

    我好像始终不知道为何而前进。所以我顺从,取悦。一步步,到如今。

    照片上的我应该是笑得十分开心的。我试了试,觉得自己似乎做不出笑来,只能用两根手指撑住嘴角,慢慢往上拉扯。雨水太滑了,好几次都脱手。撑起笑容后,我又尝试着去发出笑声。

    断断续续,断断续续,嗓子仿佛生锈了一样。

    “初初,勿要睡了。太阳晒屁股,下面蚊子多的。”

    小时候,父母在忙农事,我喜欢躲在田埂旁边的灌木丛中。mama看不见我,只能不断喊我出来。

    “mama……我不想出来。”

    她终于放下农具,把我从灌木丛里抱出来:“不要闹脾气,你不能躲一辈子吧。初初,人总要长大的。”

    可是长大了,究竟该去往何方呢。

    “云骞先生!”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模糊传来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失措。“您在那里做什么,请快回来!”

    安静的四周突然出现了很多人,出现很多伞,遮挡住了雨水。李给我披上毯子,拥着我往屋里走去。“您还没有恢复,这样身体状态会恶化的。”

    “我没那么柔弱。”我推开她。“洗个澡就好了。……我自己可以走。”

    身上还没有擦干,我就进了主宅。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脊背,脚踝一路滴落到地毯上。

    主宅里的仆人终于惊呼起来,忙乱着去掀起毯子,去抢救那些名贵的地板。我一到走到走廊的尽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仆人以狼狈的姿态跪在地上,去收拾狼藉。李站在走廊那头,惊愕地望着我。

    长长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让视线变得很模糊。虽然觉得身体很沉重,我还是抬起手,轻轻朝她挥了挥,仿佛在做一个“再见”的动作。

    “难道您不想离开这里,难道您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吗?”那时候,丽兹这样说。

    她很激动,眼睛里的光芒好像坚信着,在这个世上,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

    好像坚信着,从前,一定是比如今好的。

    chapter 18 加油站的清晨

    清晨,水雾极盛。景琛不在的庄园,连苏醒都变得缓慢。人们还陷在沉睡之中,走廊上的灯火像垂暮老者那样昏暗。

    我按照丽兹的话,在凌晨三点,走到楼梯口的偏门外。她已经点着盏风雨灯在那里等我。

    丽兹和我交换了鞋子,并替我披上一件披风,外面又加了一件的厚重雨衣。她还很细心地将我身上的小首饰拆卸下来,与一些纸币装在一个袋子里,塞到雨衣内衬的口袋中。

    她将我带到几十米开外的一处空地上,那里堆着许多空的桐油桶,用某种材料都仔细密封好了。丽兹扶我躲进去,掩上盖子:“如果我敲了三下,就请打开盖子。这很快就能好。”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您的身体,能够坚持吗?”

    我尝试着对她笑了笑:“没关系……总要试试的。”

    其实对于前方所要面临的,我既无憧憬,也无热望,我甚至每分每秒,都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或许是丽兹的那种令人羡慕的天真情绪感染了我吧,我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力量,希望能找到一种不同于从前与现在的新的存在方式。

    在那里,也许我能留一头短发,面容变得平凡,隐匿于人群里,过一种贫穷但闲适的生活。没有人会再对我说:“文初,你很美啊。”(这真的是赞美吗?)没有人会把他们无穷无尽的焦虑倾倒在我身上,而我,也不用再只需要说“好”。

    过了一会,我听到了越来越靠近的汽车发动机的震响。接着,我身处的桶轻轻响了一下,被横着放倒,往前滚动起来。

    从地面到车厢好像有一个漫长的斜坡。笨重坚硬的雨衣为我挡去了许多桶壁上残留的桐油,但是桐油的味道实在太过刺鼻了,我在不断的旋转中,渐渐生出了强烈的眩晕与呕吐感。

    身边又忙乱好了一阵,才安静下来。

    “又是你一个人吗?”车的前边传来一个粗砺的男人声音。

    “是的!”丽兹气喘吁吁地说。她轻轻在桶上打了三下,接着跳下了车厢,也往车前走去:“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趁他们还没起来,把这里清洗一下。”

    “老天爷,你闻闻这味儿!”男人狠狠吸了口烟。“老爷们的钱真难赚啊。……他妈的。”

    “别说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快点写好登记表。”

    “成。”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他的钥匙不停地叮铃叮铃响着。“这次一共多少?”

    “空桐油桶十五个,还有二十担废木炭。”

    男人手里像在翻着什么簿子,漫不经心道:“十五个……空桶……二十……”

    “你应该点点数。”丽兹说。

    男人有些好笑:“算了吧,我就讨厌你们这种婆婆mama的腔调。”

    ……

    他们的交谈声渐渐变得模糊。

    我等待了一会,慢慢打开盖子,确认旁边没有任何动静,终于将头探了出去,大口呼吸着。我得用手死死摁压住喉咙,才能勉强忍住咳嗽的冲动。

    桐油桶横放着,因此我能并不费力地爬出来。在货物外先是拦着半人高的挡板,之后才是车厢门,外面的闩显然没有关上,因此门开着约一厘米的缝隙。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已经慢慢显现出蟹壳青。透过那道缝隙,我隐约辨别出这是主宅北边的一处高地上,后面都是雪松林,前面是整齐茂密的灌木丛,非常隐蔽。

    丽兹和司机交谈完毕,走回空地,拿起水管开始清洗起地面,她的脸颊通红,额头上全是汗水,围裙上又多了许多油渍。

    汽车发动起来,渐渐远去。丽兹突然忍不住朝我跑了几步,她的眼里似乎充溢着泪水,但她的身影的最终渐渐缩小了,直到消失。

    车厢里很乱,除去空桶以外,最里面还有一大堆煤炭和木柴。但四周做了充分的密封隔离,所以不会外漏。

    我小心翼翼地越过挡板,挪动到外侧,将车厢门往外推开一些。

    丽兹说,后山的道路平时只有运货车辆经过,但是铺设得却很精美,因为在秋猎的时候会派上用场。所以货运车开得都很慢,以免压坏路面。

    半山腰和山脚会有两个关卡,我需要尽快跳车。为了避免发出声音,我从贴身衣物上撕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