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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0

    祁皇后的故事

    我姓祁,祁连山的祁,名婧姝,是宣朝皇帝喻宽的皇后。我知道你们会叹气,因为后人把喻宽称为“庸智皇帝”。有云:“益宗德贞皇帝,讳宽,德熹皇帝独子。幼多疾病,六岁不言,七岁不行,性躁而易怒,顽钝而讷言,耽于内闱,不事政务。”又云:“安国公师绍英者,社稷之栋梁,喻氏之忠臣也。”许多人读过这书,也信了这话。是记录喻氏王朝的史书,是后世史官撰写的正史,是盖棺之论。可惜,后世之人往往不知当世之事。

    宣朝最大的官是“三公”——大司马、大司空和大将军。大司马掌政务、人事;大司空掌刑狱、监察;大将军掌军队、防务。三者互相牵制。此三权分立之制为德熹皇帝所设。德熹皇帝,是中颇受赞誉的“有为之君”。有为之君往往乐见臣下之争——争得越厉害,座下的龙椅就越稳当。这些君主御下的权谋手段看似高明,最后常常反噬自身。

    在“三公”之中,大将军手握兵权,最让皇帝放心不下,所以宣朝的大将军之职历来只授予宗室亲贵。大将军在“三公”之争中亦多为中立之态。

    在“三公”之中,斗得最凶的是以大司马和大司空为首的文官集团。德熹皇帝执政三十五载,“空马党争”贯穿始终。到德贞皇帝继位时,党争之祸早已如天罗地网,将宣朝所有的官员裹挟在其中,挣突不破。

    德贞元年,大司马阎启明病重,去世前安排其外甥祁致远坐上了大司马之位。

    德贞二年,大司空俞经世致仕,离任前提拔其女婿姜广延接任了大司空之职。

    祁致远就是家父,我是祁家唯一的女孩。家父说,姜广延是他最棘手的对头。对我来说,姜广延的长女姜玉容就是最棘手的对头。

    姜玉容与我同年,比我早生两个月。出身相似,能力相当的人,若不能结为好友,常会成为宿敌。我和姜玉容便是如此。“空马党争”让姜、祁两家水火不容,我听家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祁家的女儿不能输给姜家的”。姜广延必定也对其女说过同样的话,所以,自五岁起,在同一间女学开蒙,同窗十载,我和姜玉容一直都在互相较劲,你争我夺。争夺的多是些无用之物,真正要紧的,是十五岁那年,我和她都争着要嫁给师绍英。

    宣朝惯例,官家小姐们十五岁从女学结业回家,行笄礼待嫁。“三公”之女出嫁,当然要千挑万选。德熹皇帝在位时,大司马和大司空家的女儿都入了后宫当嫔妃。谁家的女儿得宠,继而获得皇帝的支持,谁家就在朝堂上获得了优势。可到了这一辈,德贞皇帝庸弱,掌权的关键在于谁家能够得到“三公”之中唯一握有兵权的大将军的支持。对于权贵家族来说,联姻是最直接而有效的结盟方式。

    与家父和姜广延并列“三公”的大将军是定国侯师恭全。师绍英是师恭全的儿子,师家的世子。虽然是幼子,却是师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十七岁就能领兵。

    关于师绍英和师家,有一桩涉及到后宫的隐秘传闻:师绍英的生母姓杨,德熹皇帝的后宫有位得宠的昭仪也姓杨,两人是一个杨家出来的同族姊妹。虽然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却自幼亲近。这位杨昭仪得幸怀了龙种,临盆之前,按照惯例需要从母家找一位有生育经验的女眷进宫陪产。杨氏当时已经生了一个女儿,杨昭仪便请了旨,让这位族妹进宫陪产。杨氏在宫里足足待了三个月,等杨昭仪出了月子,才回到师家。八个月后,生下个男孩,取名绍英。当时的说法是,因为不慎跌了一跤,导致早产。可俗话说“七活八不活”,那孩子却健壮得很。师府的人私底下说,小公子怎么看都像是足月生的。于是就有了流言蜚语,说师家的小公子不是师恭全的种。那到底是谁的孩子?显而易见,按时间算,杨氏肯定是在宫里陪伴杨昭仪的时候怀上的。宫里除了阉人,就只有一个男人。这师绍英十有八九是龙种。

    之后,师恭全一路加官进爵,被封为定国侯。杨氏也被封为越国夫人。

    师绍英的身世虽然存疑,才智却出类拔萃,远胜其四位兄长。师恭全对他十分宠爱,硬是立了这个幼子为世子。定国侯的废长立幼之举,大违礼制,曾被大司空上书弹劾,结果德熹皇帝只一句“此乃安国侯家事”,就把大司空给顶了回去。第二年,又把大将军之位授给了师恭全。这是宣朝头一个不姓“喻”的大将军,自然又惹出一番议论纷纷。

    大将军之位如此重要,师绍英的身世又如此特别,祁家和姜家都卯足了劲要得到这个女婿。

    宣朝惯例,正月十五上元节,贵族和朝臣皆携女眷入宫赴宴。我奉家父之命,在夜宴上献舞,目的就是吸引师绍英的注意。当晚,我挑了一件新裁的湖绿色荷叶罗裙。姜玉容也是有备而来,一身藕荷色绸缎绣花长裾。

    年方十九的少年将军师绍英只束发没戴冠,虽是一身文臣的打扮,却带几分武将的风流。细看过去,发现他把衣袖改得又短又窄,宣朝的官服以宽大飘逸为佳,腰带垂下来很长,随步履飞扬,方显出气度。师绍英的官服是紧绷在身上的,腰带也扎得很紧,没有垂下,只在腰间打成短结。他肤色略黑,嘴唇紧抿,一双凤眼,不怒自威。我想起相书上说“薄唇者薄情”。

    当年杨昭仪生的是个皇子,就是德熹皇帝唯一的儿子——德贞皇帝喻宽。喻宽生下来就有些孱弱,从吃奶的时候就开始吃药。我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师绍英和喻宽之间流转,想在两张脸上找出他们是兄弟的证据——女人对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可惜隔得远,看不清喻宽的五官和神态,只看到他在御座上一动不动,好像雕塑一样。

    酒过三巡,宴入佳境,家父示意我该出场了,我立刻起身更衣。夜宴设在宫中一处九曲回廊,廊上挂满了花灯,灯光摇曳,随风款摆。廊下排满了桌椅,受邀赴宴的朝臣和贵族依身份品级高低入席。为了烘托团圆喜庆的家宴氛围,一家围坐一桌。有些人丁不旺的怕冷清得不好看,就把远房亲眷也带来凑数。有些人丁兴旺的,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一桌坐不下,在大桌旁另外搁了小桌。回廊尽处最宽敞的亭子名为“舞榭歌台”,平时给宫中的伶人练歌排舞,德贞皇帝的御座便安排在此。九曲回廊下是一个池塘,夏天池中栽种荷花,蓄养锦鲤。

    我要在池中跳一曲“出水芙蓉舞”。初春天气仍寒,池水虽未结冰,却也是彻骨的冷,我却只能豁出去了——寻常的歌舞定然难入师少将军的法眼,必须出奇制胜。我用红色棉布将身体紧实地裹住,外面罩上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