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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细长的指甲抠破细嫩的皮肤,挖下一小片血痕。 “别怕,别怕……我就是,想要一点你的血……” 笼中暗影缓慢蠕动,稻草般浓密的毛发被撩开,露出一张骨瘦如柴的脸,苍白得可怖,却咧着嘴,对胡珂挤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微笑。 “你放手啊!”胡珂急得几乎流下眼泪,一边使劲拽动自己的手腕,一边哀嚎,“我好心看你,你怎么能这样!放手!” 拽住他手腕的力道突然一松。 少年脚下不稳,朝外侧踉跄几步,终是没能化解推力,一屁股蹲在地上。 捂着被抠破皮的手腕,胡珂欲哭无泪地想,真是倒霉。 但囚笼内眼瞅着没了动静,他在外侧兜转数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又凑了过去。 ——这次吸取教训,立足之地离铁笼仍有一米之遥。 “……喂。”少年苦恼地攥紧衣袖,小声道,“你怎么了?” 听到少年的声音,囚笼内那人缓缓侧头。 “我很好。” 那人嗓音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用足最后的力气,从胸腔中逼出来,但语调的确是上扬的,带一丝了无遗憾的释然。 “我只想要一点血,妖也好,人也罢,都能印证我的理论。你知道,只用我自己的血,样本过于单一,我会担心这部功法的普适性……样本量本该越多越好,但我喊了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人愿意搭理我,现在好歹多一个你,也能凑合了。” 胡珂茫然地望着他。 什么样本? 他听不懂。 但笼中之人缓缓转过僵硬的身躯,焦黄长发撩开,露出枯瘦的身躯—— 少年惊愕至极,瞳孔骤缩! 那人的身体上遍布大大小小的血口,小的有指节宽,大的却几乎横穿腰腹,褐色的痂结了一层又一层,上面又裂新痕,浓稠的鲜血铺开满满一层,整间囚笼宛如浸泡在血水中。 残躯不堪受累,呈现濒死的青紫色,那人的精神却极其亢奋,眸光灼灼,其内如有火光升腾,生生不息。 剧痛袭上胸口,面对这几乎称得上惨烈的场面,胡珂呼吸急促:“这、这些都是那谢子游折磨……” “不是。”那人打断他,轻声笑道,“这都是我自己割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今日下午,那谢子游难得想起来看我,却又失望而去,我便知道,他很快便要了结我了。” “我死倒无所谓,只可惜这耗费我一生心血创造的功法,如今还没有彻底完善。既知时间紧张,我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谨慎采血,一时冲动,便多划了几个口子……咳咳,唉,年纪大了,倒错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那人唏嘘长叹。 与此同时,一只枯黄如柴的手探出囚笼,将一卷书页递给胡珂。 胡珂愣愣地接了。 书页由草纸粗糙编成,扉页及内里都沾染血痕,前半本字迹尚算清晰,后面逐渐潦草,尤其最后几页,几乎龙飞凤舞地画着一片难以辨认的符号。 “你可别小看了这门功法,我犬晟愿以妖格担保,这门功法举世无双,是能助我妖族壮大的无上利器。” 胡珂微微愣神,悚然一惊:“你知道我是妖!” “别那么惊讶,小狐狸,你身上的气息遮掩得很干净,但以后注意,不要轻易让人看到你漂亮的眼睛,要知道狐狸跟人族的瞳孔还是有些许差别的。” 那人笑道:“拿走吧,快走,在修成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但在修成之后,我希望你将这门功法发扬光大。” 胡珂捧着书页,讷讷地站在原地,局促垂头。 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快走啊,”囚笼中的人又催促道,“我不求你回报,也不想要你拜我为师。我这一生太失败了,年轻时倨傲,总梦想着能庇佑我族,创造一个人妖和谐的大同世界,却因太过招摇,被捕至此处,囚于方寸之间,了此余生……” “我走过许多许多的路,看过许多许多的风景。我见人族之地总是繁华鼎盛,灯火彻夜不息,连最弱小的幼儿亦有人看护,可以安安稳稳地长大……但我们妖族,仗着血脉优势,恃强凌弱,虽有远超人族的寿命,治下之地却被称为蛮荒,小妖饮血茹毛,甚至同族相噬……可悲,可悲啊!” 他连声叹息,嗓音越来越弱,冷风扫过,染无尽悲凉。 “我给这功法起名为。”那人眸中亮起微光,定定地望向胡珂,“你妖法大成之后,定要抄录数份,传遍天下。按我的意思,你最好设立一处宗门,或者建起一座城市,庇护所有弱小之族,无视种族之分……” “不好意思,”见这人越说越多,胡珂心一横,小声打断他道,“我识字少,看不懂。” “……” 悲叹声戛然而止。 胡珂僵在原地,忐忑地等待数秒,却再未听到任何声音。 他如履薄冰,轻手轻脚地上前,抬手小心地推了推:“喂?” 笼中干瘦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掀起一片灰尘。 ——那人竟是断了气。 暗夜已至,长月遥遥,微光笼罩下,少年慌张地道了声“对不起”,又隔着囚笼将那人遗体扶正,心虚地替他合上眼睛。 转身快步离开时,胡珂焦灼地想,这人不会是被自己气死的吧? ……不,应该不算。 他本就失血过多,奄奄一息,之所以还能撑这么久,不过是心愿未了罢了。 想起“心愿”二字,那人临死前说的话在胡珂脑海中晃过。 一个人妖和谐的大同世界…… 真的有可能吗? 不不不,这关自己什么事呢! 他只是来救小薇,救谢珩的。 只要他们兄妹四人平安无事,等逃出天罡宗,他们就回深山里躲起来,安然地度过一生——什么软红十丈,世间繁华,看不到又何妨? ……可走在崎岖山路上,夜风迎面扑来,胡珂微微抬头,仰望天空群星璀璨,突然心生怅惘。 如同一根极细的针,颤巍巍地在他心底扎了一下,不疼,却痒得人抓心挠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