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料

    玄影卫人数虽不多，却个个都是一把好手，楚麟最近不知被何时缠住手脚，似乎根本无暇分身，连进宫也少了，这几天更是带着一队亲兵出了京，倒是给了甘棠不少cao作的余地。

    麟壹带着留下的玄影卫继续监视朝中百官，每晚临走前都会将朝中动向汇集成一张密函送到甘棠手中，因而甘棠如今对朝中派系之分逐渐清晰起来。

    自从北疆战事后，朝中气氛明显有些异常，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这几日朝中更是频频有弹劾的奏折递上来，朝臣互相倾轧，明摆着是在为背后的主子夺利。

    这中间一个越来越频繁的名字逐渐引起了甘棠的注意。

    “我真是没有想到，原来楚澄竟然背地里也已经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朝中诸位大臣，原本就分为韩派与摄政王一党。韩相天然便是保皇党，这一部分人多为文官，数量相对多于楚麟一党，只是楚麟手中有几个掌了兵的武将，在军中威望颇深。因而两派虽然势同水火却还是勉强维持平衡。

    不过韩派虽然是保皇派，绝大多数人内心里却肯定是忠于小皇帝楚澄而非自己这个太后，虽然如今朝中大事都是自己做主，但若是自己真的对皇位有什么想法，那这些文官绝对不会放任。再过几年，等楚澄及冠，那自己手中的权利必然要交出去。

    是她被楚麟的跋扈嚣张弄得失去了理智，忽视了自己真正的对手。

    如今自己手中完全可以信任的人，硬要说起来根本无法在朝中掀起水花。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在看见这么多大臣已经私下与楚澄有过往来时，甘棠还是微微有些心惊，什么时候起，楚澄竟然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原本她以为只是自己与楚麟在针锋相对，却没想到小皇帝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她眼中，楚澄不过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御花园初见时那样一个粉雕玉琢的雪童子，睁着那样如幼鹿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唤她小娘娘，就像是天下万般污浊都入不了他的眼。

    是什么时候起改变了呢？甘棠有些头疼。

    正在她万般为难之时，符明的调查也有了眉目。

    符明原本一直留意着摄政王的部署，却没想到发现楚麟手下的人竟然也在调查粮草辎重案，甚至还派人前往北疆探查。

    看这架势，符明倒是开始怀疑这件事或许并不是摄政王授意。一番探查之后他倒是发现了线索。

    原来楚麟先前外出巡查水利之时也被人暗地里动了手脚，水利款被贪污不说，还差点有大坝决堤，楚麟当是正在岸上巡视，若非福大命大几乎要被江水卷走。

    他当时带去赈灾的粮草也只有表面是好粮，底下有不少麦子都已经发芽腐烂，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让楚麟背锅。

    虽然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完成了巡查之事，但楚麟明显怀疑谋害自己的人与北疆案的凶手是同一人，于是便铁了心要追查下去。

    符明跟着楚麟的人一点一点顺藤摸瓜，案情复杂难断，耗费数月时间，两方最后同时查到了同一个地方。

    当初其中一位抬高粮价的商人，在宵禁后被人亲眼所见进了皇城，最后换了身装扮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太监。

    而那个小太监最后走入了……

    “是楚澄，对吗？”

    符明一愣，没想到太后娘娘竟然已经知道了，连忙跪倒在地。这真相实在是牵扯过大，当朝天子借着外族之手害死前线良将，还要将罪名推在摄政王头上，这种皇族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时，竟然被自己一介小官发现，这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符明一头冷汗，自发现真相之时他便觉得自己时日无多，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太后庇护罢了。

    甘棠默默叹了一口气。

    楚澄，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继子。

    原来自己从未看清，小小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会咬人的猛兽。

    “既然如此，哀家也是时候该去看看陛下。”

    夜已深，御书房内却还是灯火通明。无数明烛晃动的火苗将少年人的侧脸晒得微红。

    楚澄微微叹气，自从那日产子之后小娘娘一直身体欠佳，连着几月缠绵病榻，却依旧不忘处理政务，自己身为皇帝，一定要为她分忧。

    至于那个楚麟，等时机成熟，自己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天下万物，都该是自己的东西。

    “太后娘娘驾到。”

    楚澄一愣，手中的御笔不小心一点，赤红的笔尖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点红痕，正如他眉心处那颗朱砂痣鲜红刺目。看见甘棠跨进御书房，他急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脸上不由自主便露出依恋的笑。

    甘棠看着楚澄如同一只可爱小狗一般看着自己露出了快乐的笑脸，不管心绪如何复杂，脸上也不免带上一丝笑意。就如同当年御花园初见一般。

    “小娘娘，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你身体不好，要早些休息才对。”

    甘棠伸手摸了摸楚澄的头，突然意识到，原来楚澄已经这么高了，比自己都高了半个头，自己心里的小皇帝，早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陛下不是也还没睡。我如今身体已经大好，早已经不用日日躺着修养了。”

    她抬起头，毫不畏惧的盯紧眼前这头年轻的猛兽，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叶南雁……虽然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凶巴巴的，但是他是一个那么心软的一个人。更何况，他对于这个王朝，从来都是那么忠诚。哪怕二人最亲密时，自己也从不敢透露出自己真实的身份，因为害怕那个以忠义为最高目标的年轻将军会因此陷入两难。

    哪怕命悬一线，他想的也是将敌人驱逐出王朝的疆域，让剩余的将士们留存性命回家见到亲人。

    这样一个忠臣良将，身为帝王，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她想看个清楚。

    眼看她像是摸孩子一般摸自己的头，楚澄立时退后半步刻意避开了甘棠的手，反手便将人牵住。

    甘棠一下没能避开，被他握住了手。楚澄握得是那样用力，指腹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勾动一下她的掌心，甘棠不是懵懂的少女，她从中嗅到了一丝情欲的意味。

    情欲？他们二人之间竟然会出现这个词语？

    她心神一震，她从来没想过，楚澄竟然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但是手中温热的触感，与独属于年轻男性自接触处传来的有力脉搏，无一不透露出这具年轻rou体的蓬勃的欲望。

    甘棠心中一阵冷笑。

    “原来是这样。”

    楚澄有些疑惑，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

    “小娘娘，发生什么事了？原来是什么样？”

    甘棠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仿佛有光辉流转:“原来是因为我……原来你杀叶南雁……是因为我啊。”

    楚澄的笑容突然像是破碎的面具版龟裂，震惊慢慢爬满他的脸，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突然将他包裹住。他勉强维持现状，装作一副天真的表情。

    “小娘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不会知道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明明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查下去，那么楚麟必然要为这一切负责！到时候摄政王就将沦为阶下之囚，自己与甘棠就会高枕无忧。等到风波平息，没了楚麟从中作梗，自己便慢慢将小娘娘变成自己的东西，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父皇终究是没有本事，护不住小娘娘，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幸福。

    “为什么是我呢？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就是因为这张脸吗？为什么总是这样，不管是谁都是这样，为什么从来没人问我是怎么想的……”

    甘棠觉得简直可笑极了，她在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不停地笑着，却不由自主地干呕起来。

    她觉得恶心，这一切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自己视作亲子来对待的孩子，居然对自己有这种龌龊的心思。太失败了，太恶心了！就因为这种可笑的事情，就害得叶南雁客死异乡，就为了这种事……

    楚澄看她这幅样子急得不行，连忙将人拥入怀中安抚。

    “小娘娘你别吓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你别这样！”

    “滚！你别碰我！你滚！畜生！畜生！”

    甘棠拼命捶打着眼前的少年，却发现自己的拼命根本无关痛痒，楚澄就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用力将甘棠环抱在怀中。

    肌肤相贴，他能感受到女子的幽香充斥他的鼻尖，冰凉温润的肌肤在他手下流连，甘棠如同乳兔一样的挣扎让他气血翻涌。

    楚澄虽未经人事，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男子的本能让他顿时热血上涌，一时间竟被挑起燎原yuhuo。

    “小娘娘！澄儿知错了，可澄儿是真心爱你。澄儿从第一次看见你时便爱你！父皇根本不懂！还有那个楚麟！那个叶南雁！他们根本不懂你的好！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