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除夕
099 除夕
“当初跟着导师东奔西走，还要帮你哥为你精心准备新年礼物，怎么着你也欠我个人情吧？” 什么样的礼物是刚巧下乡调研的时候才开始准备的？明明城里东西更多。 想到学姐那句话，看到那座记忆中的庄园，林以祺才恍然明白，那份一直不曾送到她手中的新年礼物究竟是什么。 那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家的模样。 而林亦行准备把那个家送给她。 “妈呀！”一大团雪从树上掉下，落到引擎盖上，惊得展颜低呼一声。 林以祺回过神来：“没事，慢慢开。” 聂钦坐在副驾，却不敢回头看她，只一直垂着头：“不好意思，这么大的雪，昨晚就不该叫你们来这儿。” 林以祺笑笑：“有雪才有好风景，那个地方，我很喜欢。” 随后便又是一路无言。 回到医院时，萧自宾和林知深都已经在病房等着了，一看到她，萧自宾就着急地迎上来：“昨晚去哪了？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不是给你发过消息了？林亦行呢？”她问得漫不经心，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四周搜寻着。 虽然兄妹俩一直没什么交流，但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今天却独独不见他的踪影。 林知深默默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淡淡道：“回蓉城了。” “路通了？”林以祺伸手扶聂钦躺下，他却不动声色地避开。 看着两人之间若无其事的拉扯，林知深道：“通了。” “他怎么这么早就回去？”迎上林知深的目光，林以祺就知道他又想去哪了，只能拿起桌上的早餐，“谁买的？刚好饿了。” 聂钦输着液，踌躇再三才缓缓道：“既然路通了，你事务繁忙，不用再照顾我，有护士在，没问题的。” 全程不敢与她眼神接触，语气也比之前疏远很多。 “护士只负责看病，哪会照顾病人？”林以祺自顾自在床沿坐下，“等你好些再说。” “真的不用，再过几天我就能出院了。” “出院又如何？还不是没人照顾你？” 他受伤的事，根本不敢让家里知道，之前还是林知深打电话给他局长，让人帮忙瞒一瞒，他一直都和父母说工作忙，不仅不能见面，连视频都不能打。 而如今春节将近，他头上的伤更难瞒住。 “这样吧，我给你请个护工。”萧自宾斟酌着开口，“你是救以祺才受伤的，无论如何，我们夫妻都该照顾好你，要么我们继续陪你在医院，要么你转去蓉城，让护工照顾，我和以祺偶尔去看你也方便。” “不用……”看了看他，又瞥一眼林以祺，聂钦点头，“好。等我伤愈出院，你们也不必再觉得欠我什么，我是警察，这是我的职责。” 萧自宾找了朋友帮忙，又亲自去办转院手续，林以祺起身帮聂钦换输液瓶时，林知深刚好接完电话回来，将手机递给她。 上面是他这几天让人查的结果，基本可以肯定幕后主使人是谁。 预料之中，毫不意外。 “我动了很多人的蛋糕吧？”林以祺笑笑，“这世上恨我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我会处理。”林知深眸色深沉，“清辉未来的方向，不是他们几个决定的。” “如果通过我的提案，也会面临很多风险。” “清辉本就一直在转型。”林知深定定看着她，“你知道，我最怕的，从来不是这个。” 没过多久邱来娣的电话也打来：“招了。” 答案和林知深查到的一样。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嘴硬的犯人，一旦有了软肋，也不见得会多忠诚。 “剩下的，先交给警方吧，等我的提案真正出来，再做抉择。” 前来考察的小组已经回去了，年前不会再出差。竹源发生的一切，还得等警方继续追查，有了突破口，想来不会太难。 “多谢。”回到久违的别墅，夫妻俩才算是有了独处机会，不过除了这两个字，林以祺也说不了别的。 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她和聂钦太亲近，可他还是陪着她一起照顾了几天，还一直为聂钦忙前忙后。若非他帮忙找了人，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拘留所里那人的私生子查出来。 “我帮你，不是应该的？”萧自宾认真看着她，“聂钦救你，就是救了我。” 看她并不想回应他的深情告白，他也不恼，只推着她进浴室：“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吧，这些天你都没怎么休息过。” 林以祺确实很累，在浴缸里就差点睡着了，和之前一样，还是萧自宾为她洗的澡，到了床上，他也只是轻轻搂着她，与她一同入眠。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她差点被人雇凶杀害的消息也已传开，警方直接去清辉带走嫌疑人，媒体将其定义为公司内斗，继各种“你以为的商战VS现实中的商战”讨论之后，这个话题又添了新的素材。 萧自宾亲自做了午餐，她难得胃口不错，终于狼吞虎咽了一回。 打开手机给林亦行发消息，输入一半又全都删除。 本来是想通过他约见曾慧，但显然还不是时候，起码得等完整的方案做出来再考虑那些。说到底，还是心里藏着太多疑问，总想去弄明白。 “要不要再睡会儿？” “一觉就睡了十几个小时，再睡下去，我成什么了？” 萧自宾摸了摸她眼下的乌青：“你说呢？” 看着她懒洋洋的样子，他忍不住托着她下巴，吻了上去。 结果刚拥着倒在沙发上，手机就响了。奶奶让他们晚上回去吃饭，说是给林以祺压惊洗尘。 饭桌上，请柬的话题被提起，林以祺才突然想起来，快要举办婚礼了。 明明早知道是联姻，萧家人却都似乎很激动，大概是现在看他俩越来越和谐，真把他们当成自由恋爱那种夫妻了。 “证都领了，当然是回来过年了，难道还回娘家？” 听到奶奶的话，林以祺微微一愣，笑了笑：“还没办婚礼呢，也不完全算是结了，今年我还是想回林家过，好好陪陪他们。” 萧自宾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但又很快重新浮起：“说得也是，就听以祺的，一个节日而已，在哪过不是过？” 长辈们不清楚，他却非常肯定，以她和林家的关系，是不可能回去过年的。 “你要去陪聂钦？”回到房间，他终于还是问出口。 “不知道。”林以祺无所谓地耸耸肩，“到时候看吧。” 春节于她而言，从来就没什么特殊。小时候一直只有母女两人，每年都冷冷清清，后来回了林家，除了林亦行，也没人欢迎她，再后来，从林亦行变成了林知深，到最后又是和陈慕之相依为命。 其实她早习惯一个人了。 “林以祺。”萧自宾定定看着她，“这里就是你的家。” “是吗？”林以祺笑笑，“难道你要让我强颜欢笑，继续陪着你父母在你奶奶面前演戏，假装家庭和睦，阖家欢乐？假装你爸妈很恩爱？假装我和你也很恩爱？算了吧，没意思。” “我是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家人。”他上前拥住她，“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好啊。”她答得干脆，“你现在就已经是了，以后有事搞不定，还会一直找你。” 萧自宾咬咬牙，苦笑出声。 她的心是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在他身上。 除夕应该怎么过？ 在林以祺这里，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她可没那么多精力去准备什么东西，反正躺着是一天，忙碌也是一天，还不如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等七天长假结束，以最好的状态开工。 跟林家说了要去萧家过，又和萧家说了要回林家，这样谁也别来打扰她，乐得自在。 家家户户早起准备年夜饭的时候，她舒服地躺在大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随手煮了碗面，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又想到陈慕之。 之前虽然家里穷，可每到这一天，姐弟俩还是会开开心心地准备很多吃的。如今，他却只能孤身一人，也不知今晚会怎么过。 打开微信，和陈慕之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聂钦受伤的第二天，他听到消息，急忙问她有没有事。 “今晚有空吗？来陪我过年。” 给陈慕之发完消息，又复制粘贴到聂钦的对话框里，想了想，果断删除。 已经猜到聂钦会以值班为由不回家过年了，可那人明显想躲着她，那就如他的意，随他去吧。 陈慕之秒回：你没回家吗？ 林以祺：无家可归，就一个人，你来不来？ 陈慕之叫了辆车，来得很快，他到的时候，林以祺正炖着汤。 没提前找饭店定年夜饭，这个点估计是来不及了，她也懒得去问，干脆自己动手，反正冰箱里还有不少菜。 陈慕之见状赶紧去帮忙，洗了一会儿菜才试探着问：“你不和萧总回去过年？” “他家人太多，烦。” 平时去一趟好歹只需要面对他父母和奶奶，过年这种时候，就跟他奶奶上次过寿一样，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全聚在一起，光想想就头疼。 看她准备切rou，陈慕之又赶紧道：“我来吧。” 林以祺把刀递给他：“切薄一点啊，厚了太腻，吃不下去。” 陈慕之一愣，菜刀从手中滑落，“铛”一声落到地上，把两人都吓一跳。 “还好没砍到脚上。”林以祺捡起菜刀，看着他恍惚的神情，顿了顿，还是准备自己动手，“你洗那个吧，我想吃烧白。” “嗯。”陈慕之点点头，取出五花rou，愣了会儿才问，“有芽菜吗？” 林以祺叹息一声。还真没有。 她长期往乡下跑，冰箱里的食材都是萧自宾让人送来的，那人觉得芽菜不健康，才不会备那种东西。 “算了，改用烤吧。” “好。”陈慕之洗了一会儿rou，突然道，“其实还可以做粑粑rou，要不要做？” 那是陈艳爱吃的菜，林以祺却不太喜欢。 看他背挺得笔直，整个身子绷着，好像很期待她的答案。林以祺沉默片刻，深呼口气：“其实有件事……” cao作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她以为是萧自宾，走近了才发现是林念安。 “今天过年了，jiejie怎么还不回来呀？” 听声音对面挺热闹，看样子那家早已四分五裂的人，包括念安还没成功离婚的父母，全都又假惺惺地聚在一起搞什么可笑的合家欢。 林以祺在心里轻嗤一声，笑道：“因为jiejie结婚了呀，jiejie有了新的家，以后过年都不回来了，念安乖，过两天jiejie就来看你。” “是和姐夫的新家吗？” “对，jiejie现在有姐夫了，还有新的家人，暂时就不能陪你们了。不过念安一直是jiejie最亲的家人，jiejie一定会经常来看你的。” 免提通话结束，林念安委屈巴巴地看着身边的林亦行：“她真的不回来了。” 林亦行自嘲地笑笑：“早告诉过你了，人家有家，回来干嘛？” 林知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过了许久才转身上楼。 林亦行问：“你干嘛去？” “头疼，吹风。” 挂断电话，林以祺洗了手，继续切着腊rou，陈慕之也不再问什么。 两人并未准备太多菜，就简简单单一顿晚餐，甚至还不如她作为陈艳那两年丰盛。 倒是她那堆珍藏的好酒终于可以拿出来慢慢品，其中很多还是当初从林亦行那儿抢来的。 电视屏幕上放着无聊的春晚，几个小孩吵吵闹闹，一会儿抢玩具，一会儿炫压岁钱； 萧自馨在一旁和朋友打视频聊得起劲，动不动就“我爱你你爱我”的，rou麻得让人恶心； 父母陪长辈们坐着，一副好像真的很恩爱的样子，长辈们聊来聊去，不是工作就是八卦，偶尔再攀比几句； 奶奶念念叨叨半天，最终又将话题转回婚礼和孙子身上，恨不得他立刻就和林以祺生出个孩子来。 听着各种惹人烦的声音，萧自宾越发觉得，这年过得确实没意思。 傍晚给林以祺发了消息，她一直没回，他便也不想再巴巴的把热脸贴上去。 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瞧见那个前几天新加的好友，他犹豫半晌，还是把消息发了出去：新年快乐，聂警官的伤好些了么？ 聂钦的回复只隔了几分钟：好多了，多谢关心。 萧自宾：害你不能回家过年，实在抱歉。 聂钦：没什么，往年也经常值班回不了家，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萧自宾一愣，随即扬起唇角：其实我和以祺一直觉得过意不去，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聂钦：多谢，我没什么要做的，祝你们新年快乐。 这样的回复，怎么看都不像林以祺在他身边的样子。 难道真如她自己说的，哪儿也不想去，就想一个人待着，好好睡一觉？ 萧自馨打着视频走过来，看到她那哥哥火急火燎地穿了外套，跑去玄关换鞋，好奇道：“大过年的你干嘛去啊？” “随便走走。”萧自宾回头看她一眼，眼中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在别墅门口停下，看到里面亮着灯，他不由得一喜，匆匆开门下车。 里面很安静，经过窗户时他随便扫了一眼，林以祺正背对这边，靠着沙发坐在地上，不知在干嘛。倒是桌上放着好几个酒瓶。 其实她一直很孤单吧。只是嘴上不说。 低叹一声，萧自宾果断开门进去：“以祺……” 下一瞬，他又忽地愣住。 林以祺旁边，还坐着陈慕之。他早已喝得脸色发红，整个人都靠在她怀里，而她的手还搂着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