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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栖匆匆进来行礼:“皇上听闻六翁主薨的消息,摔了药碗,在寝宫大骂大人。” 心累,沈晫叹口气摆手:“随他去吧。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死去,他也不容易啊。” 沈喜由外捧着一个折子进殿,呈给沈晫:“大人,六翁主府今早送来的折子。” 想着应当是葬礼的事,沈晫接过折子打开。折子确实禀明葬礼一事,却不只是为六翁主。看着上面的一行行字,沈晫沉痛闭眼:“既然驸马已随六翁主而去,允其合葬。” 红砚震惊,接过折子细看。沈喜垂头:“昨夜翁主府繁忙,驸马闭门不出,众人只当他伤心过度。今晨才发现驸马与六翁主一同躺在棺材里。驸马乃服毒自尽,发现时已气绝多时。月念姑娘自小在六翁主身边伺候,念及驸马深情特请将他们合葬,并求去守陵。” “允了。”沈晫转身恨恨扫掉茶几上的茶盏。茶杯碎在地上,高栖和沈喜急忙跪下。 “六翁主和驸马无后人,翁主府的一切事宜全靠这位月念姑娘打理。”红砚合上折子道,“派个人去帮衬吧。如今宫里朝上事多,你分身乏术。让乔柯或沈家哪位姑娘去吧。” “让白瞳去。”沈晫紧握拳,“我留下他的命,他就该做点事。许他入狱探望家人。” 红砚点头,让沈喜和高栖先下去。而后他自己也退下,让沈晫一个人静静。 沈晫跌坐在椅子上,手悲伤捂住眼睛。他以为自己想做的事总能做成,现实却狠狠扇了他几巴掌。他答应沈不凡的没做到,答应驸马的没做到,答应皇上的没做到,都没做到。 听闻驸马殉情的消息,乔柯知道沈晫难过,特意过来。他走到沈晫面前,轻轻握住沈晫的手:“夫君,你将太多事压在自己身上。你只是一个人,不是神,揽不了所有的事。” “我是不是很残忍?”沈晫紧紧反握住乔柯的手,“我早说过我不合适当官。” 乔柯抱沈晫入怀柔声道:“夫君,没事的,没事的。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抱紧乔柯,沈晫嘲讽笑着。他笑自己傻,笑自己天真,笑自己以为能掌控一切。哪怕老天再偏袒他,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他算不到所有的事,猜不透所谓的人心,更救不了人。 他无能、无力、无助,多想逃离京城的纷纷扰扰。他不想为官,也不适合为官…… 白瞳领命去翁主府,协助料理六翁主和驸马的葬礼。他前往牢里见过家人,看着家人哭着求救,他什么也做不了。白家的罪由皇上亲定,怒火滔滔下令满门抄斩,只留下他一个。 玄和帝自不想放过白瞳,但沈晫决意留下白瞳。为此,玄和帝指着沈晫的鼻子骂:“你已身在万万人之上,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会被底下人曲解。是你害死汐儿的,若非你对驸马说的那番话,透露出你待汐儿不同,白家的人岂会夺去汐儿的命。是你害死他的!” “若我有意扶持六翁主登位,当初怎会选择十翁主。”沈晫气红了眼眶,“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个个都认为我会改变主意,认为我早晚会选择六翁主。我不能给他皇位啊!” 六翁主最想要的东西他不能给,若不是为此他何必筹谋那么多。沈晫忍不住悲伤和愤怒,举起桌上的花瓶重重摔碎:“为什么没人明白?若能全了六翁主的心愿,我根本不会当这个官!我从来不想当这个官,你们非要我当。我不想参与皇位之争,你们非要拉我进来!” 他没有当官的才能,所以一再犯错。为什么这些人看不出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过他! 玄和帝气得剧烈咳嗽,他指着沈晫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若当年沈不凡回来时第一次辞官他准了,是不是现在会不一样?眼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死去,而他还在苟延残喘…… 高栖在殿外瞧见沈晫手上有血,似乎是碎片溅起来划伤的。他忙命人去请太医。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沈晫垂头,双眼无神,“死去的人不可能活过来。” 话毕,沈晫转身离开,高栖紧紧跟随。行至花园,沈晫停步抬头望天:“我讨厌皇宫。” 更讨厌权力斗争。他是个普通人,只想简简单单过一生。自从来到京城,一切都乱了。沈晫垂头看自己的手,大权在握……实际是身不由己……即使如此讨厌,他却还要做接下来的事。沈晫放声大笑,笑到流出泪。事已至此,该走的路,要走的路只有一条…… 六翁主和驸马的葬礼完全按照规制来,无一点越矩。沈晫始终未出现,他不想看见六翁主的棺木。心中郁结无处诉说,他只好去牢里找三皇子聊聊天。三皇子郑临身上少了锐气,多了平和,似乎已看透。郑临淡淡一笑:“我大概知道六弟为何想死,你想知道吗?” 我?三皇子放下了骄傲,放下了很多很多东西。沈晫席地而坐:“想知道。” “知道又如何?”郑临隔着栏杆看沈晫,“六弟已死。若你只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些,我不介意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和六弟谈了什么,但你们的谈话一定很关键。他发现了自己一直没发现的事情,内心十分煎熬。皇位无望,又与你闹成这样,他在乎的什么都没了。” 因为沈不凡的死?沈晫不是很懂六翁主借此发现了什么,但一定很重要。只是谁也不是六翁主,谁也不知道六翁主当时心里真正的想法。六翁主是自愿赴死的,这点毋庸置疑。 沈晫倒上一杯酒放进牢里:“待新帝登基,我便放你。你若想入朝为官也并非不可。” 郑临摇摇头,轻轻笑:“六弟的死让我明白一件事。你不会把皇位给我或他,如此我还有什么好争的。不如四处走走,看看大好河山。即便你将十弟当真傀儡,也应不会让国家衰落。这便够了。只是临行前,能否容我向父皇告别?他的几个儿子都不争气。” “可以。”沈晫倒杯酒一口饮尽,“酒逢知己,我敬你这个好友。谢你愿意放下。” 起身,郑临走到栏杆前坐下,拿起酒杯饮下。大笑出声,郑临举杯过去讨酒:“现在让我想起在四海县和你重逢的时候。那时你在牢里,我在牢外。如今我在牢里,你在牢外。” 酒斟满,两人碰杯。沈晫心情好很多:“想想以前的事情,似乎很远,又仿佛很近。” “说的不错。”郑临抬眼注视沈晫,“其实尚有许多事情没查清。你为何不怀疑我?” 沈晫抿唇一笑,敬郑临一杯:“不重要了。即使有些事是你和六翁主的手笔,如今一点也不重要。郑兄,若有朝一日你愿意回来,若你认为十翁主不是明君,你依旧是三皇子。” 郑临笑了:“真是遥远又不可靠的承诺。我觉得十弟会是个好皇帝,因为他是你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