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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上。 十余年不见,那个傻傻的、乖巧的孩子,已不复当初的活力,几乎病入膏肓。 他搭下眼帘,难掩遗憾之意:“太子所患,恐怕是血症。” 也即,白血病。 平平的语调,却在众人克制的眼中掀起阵阵波澜。 几乎是同一个刹那,刘备险些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第146章 第 146 章 刘备早料到阿斗罹患的固非常病, 却也委实没有预料病自血起,一时间如蒙雷击,唇角客套的笑容再也挂不住, 只用一种深得切骨的眼神看向李隐舟, 片刻平复心情, 吐出一字。 “说。” 李隐舟收手回袖:“口舌生疮, 发斑衄血, 神昏谵语,此乃热毒炽盛症候,心悸气短,唇淡口干, 脉数无力, 则为气血两虚。太子兼得血症中两种极端之症,是因病势拖延, 想必是宫中御医以温症用药, 治表不治里,反贻误了病情。” 即便是经师徒三代传教医术, 白血病这样致命又罕见的疾病对于方兴未艾的中医医生而言仍旧是一个未曾领教过的命题, 根据表症对号入座地用温症的方子治疗,或许暂且地将发热的症状压制了下去,但长时间的耗损已将少年的身体拖垮, 而今唯一的办法便只有…… 他目光转了一转,落在脸色铁青的刘备面上。 刘备耐心听完他的一席话, 眼神复杂而平静:“孤不谙病症,先生只消告诉孤有没有救。” 他“请”李隐舟来,当然不是为了给儿子验明病因的,见其此刻从容平和的表情, 便知道他必成竹在胸,因而刘备只冷冷起身俯看着他微垂的眉目,接着道:“先生与孤也算是多年的故交,若是太子能转危为安,昔年的旧事孤可以一概不做计较;可若是太子不幸殒命于先生手中,就莫怪孤迁怒你东吴大地,新仇旧恨一块算个分明!” 轰—— 春雷一炸。 青紫色的急电迅速划过天幕,将黑沉的视野照得雪亮,也在这一刻将刘备老来嶙峋的面容勾勒出冷酷尖锐的弧度。 李隐舟的眼膜在这一瞬明而复暗,眸光闪动,轻道:“某有一方,或可一试,不过九死一生,只看太子命数如何了。” 诸葛亮适时地出言调和:“九死一生也胜过必死无疑,还请先生指教。” 窗外的风泼着雨染上窗栏,摧着满屋的灯火摇曳一动,众人的视线屏息无声地落在病榻前的李隐舟身上,只等他给出什么绝世妙方。 李隐舟垂首端看病中的少年,眼睫一眨已无半分异样的神色,只道:“某只消四味药,砒/霜、轻粉、牛黄、蟾酥,蟾酥一味某可自备,其余还请陛下立即搜来。” 除却新加的一味牛黄,这方子竟与昔年给曹cao治疗头疾的秘方是一模一样的! 而又除了这一味牛黄,其余的三种药材都是剧毒之毒,足以毙命。 曹cao用药十年,所用的方子再怎么机密也保守不住,刘备思来想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看似自残的毒方竟是李隐舟为其续命的玄妙之在,而终有用在自己儿子头上的一日。 可曹cao毕竟已死,究竟是毒、是药,只有眼前这人可说了算。 刘备深阖双眼,无数刀光剑影自眼前掠过,最终只留下一道跌撞求步的幼小身影,在他磨去了一切血性与冲动的人生中一步步踉跄笨拙地跟上来。 “麋照。”他缓缓吞吐一口气,末了道,“去办。” …… 随着雷鸣过耳,雨刷一声笼上了邺城的街角,溅起濛濛的水汽,似一重轻烟笼上新柳。 司马懿立于聚散不定的湖波前,看漆黑如绸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心头也似一阵风雨扫过的狼狈。 圣人千虑必有一失,而他偏偏疏漏了汉中蜀帝这一支奇袭的势力,不仅上百私卫尽歼堤岸,还被对方反咬一口,坐了个暗杀安乡侯的罪名! 新帝对他正怀忌惮,借此举削了他的兵权,犹如肋上剔rou,虽动不了他的根基,但也令其元气大伤、阵痛不已。 “司马公。”陪他看雨的下属已等了许久,此刻终于战战兢兢一抹额上的雨水,回报道,“已打探到了,那吴狗如今正在蜀中成都,是为蜀太子的病情。若是让他治好了那刘阿斗的病,蜀吴之间的芥蒂又少了一重,或许将借机重修故盟,合力抗魏。” 重修故盟。 合力抗魏。 好一笔泯灭恩仇的生死账! 司马懿看着那雨,良久不语。 那下属被兜头的雨点砸着,也不敢多舌。 天边又划过一道银亮的闪电,山川遽然地显露出深邃沉重的轮廓,司马懿的目光平平落在上面,汹涌的心潮却是霎时平复了下来。 “孤暂且势微,不能立即发兵讨吴。可惜……”他缓缓地转过脸来,一双戾气冲煞的眼已尽归平静,如注的雨水顺着削薄阴鸷的鼻峰淌下,划过那淡淡勾起的唇角,更显出冷峭的棱角。 而他语调平平无波,仿佛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说至“可惜”二字,笑容愈发森寒。 “可惜,孤虽不能亲自动手,有的是办法令他们狗咬狗。今天的这笔账,就让蜀汉帝替孤讨回来吧。” …… 仲春的雨绵绵不绝、洋洋洒洒,云雾缭绕的险峻山林中,偶可听见窸窣聒噪的脚步声,三两成群的士兵带着网兜在近水的野地中捕捞着什么,惊惊起沿岸一片蛙声。 “呱——呱——” “去去去,提远些。”麋照瞅着铁锹勾起的网兜里聒噪不休的丑陋生物,厌弃地龇起牙,挥手令那士兵赶紧拿去清洗处理。 等人走远,他嫌弃地拍了拍手上的残液,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端立一旁的先生身上。 李隐舟左手正握着一只他不能接受的小生物,空着的手也没闲着,而是用薄瓦片一搭接一搭在其耳后刮着什么。 他做这道工序时,目光专注,眼神凝然,仿佛手中不是粘糊糊、丑兮兮的癞蛤/蟆,而是要呈给帝王的玉雕漆器,须用世上最细致的功夫精心打磨。 麋照忍不住地提问:“你在做什么?” 李隐舟端首肃立,神情认真:“制取蟾酥。” “我不是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