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 钢环的附信
「老子管你里面住的是神还是鬼，快给本大爷开门！」我敲打内部锁上的木门，渴望得到教会的回应。 这时，一双碧色的惺忪睡眼含冤似的从投信口中突然冒出，他以低沉漂荡的声音不耐烦的答覆：「七年的租约还没到，东西还不能归还。」 「鬼啊！」，我吓得倒退几步，「靠你想吓死人啊！都还没说要讨什么东西，你是神父对吧？我想请问你，里面是否有个钢製的手环？」 「放肆的在教堂前撞门，你才想吓死人吧。」神父睡眼惺忪的反驳，「为何要确认此物？」 「我想知道帮我寄託东西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个诚意。」 如果当初小悦为我做的事情千真万确，有了这份求证，我想自己会更加珍惜跟他之间的情谊，但如果他起初是为了平息我的怒火而欺骗我，我也不会介意…… 「哈哈，如果那位信徒没有诚意，你今天根本不会站在这里。」神父冷笑嘲讽后，从投信口中丢下一个鲜艳的黄色信封，「我们与教友之间都有保密条款，我不能告诉关于寄託的任何事宜，不过放在教堂里的这封信是多馀的，这就不再我们的管辖范围，但如今你确认此事，你该反问自身的诚意了。」 我口中所说的诚意，对我而言有两个面向，一是与张家企业攀交的诚意；其二是与张家豪交结友谊的诚意，但无论如何，透过神父挖苦性的劝导，让我发现这两字根本在贬低我与小悦的友谊价值。 我满脑懊悔的拿着小悦亲笔写的信，自从我抱怨班级卡片里头的蠢猪插图之后，这次他针对我的信件，採用老虎外观形状的信封；纵使兇猛的野兽被他画得愚蠢可爱，但他那不忘我无聊要求的细心程度，实在叫我感动不已呢。 反观我自己，居然如今还质疑小悦对我真诚的付出，我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王八蛋。 这封信件既然放置在教堂内，我想应该是小悦附在钢环底下的书札，不过他为何会刻意在教堂内留下讯息呢？这真的是写给我的吗？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纸作老虎的嘴巴，将包装在内的信纸取出，信纸四边的空白处插画了暴龙、黑豹等各种兇猛却又亲和风格的野兽，不禁使我会心一笑，而后我开始细细翻译并品嚐那些漂亮手写的英文内容。 ---------------------------------------------------------------------------------------------- 致给亲爱的上帝：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 首先感谢你先前告诉我孤单真正的含意，周遭无人陪伴时的孤单，正你所说的它并不是一场梦靨， 因为我曾孤单过，所以才能体会到遇见每个朋友的机会如此可贵；因为我曾孤单过，我才能细心咀嚼与家人共度美一刻时光的甜美。 我想要向你介绍我的新朋友，他是这副钢环的主人，也将是我往后人生最重要的挚友。 在我来到台湾以前，我曾从妈咪那边听过张家儿子的事情，他是个相当绅士的男孩，名叫张家豪，认识他后，得知男孩额外的绰号叫小建。 我从张家豪身上得知，他和我一样是个父亲经常不在身边的男孩；我从小建身上得知，他是个不需要父亲在身边的男孩。 张家豪的经歷与我重叠，或许是因为他能与我感同身受，因此我认为我们彼此能成为很棒的知己。 小建的经歷与我不同，或许是因为我能与他感同身受，因此我乐意分享彼此的苦楚和快乐，如果他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也希望能够倾听关于他寂寞的心事。 小建是个很高的男孩，但他愿意弯腰低头耐心的听我说话；小建是个勇敢的男孩，他总是我挡在弱者的前方，成为大家心中正义的英雄。 小建是个热心的男孩，在看到我搬不动家具时，他会主动帮我运起重物；小建是个体贴的男孩，他会用最少容量的酒罐替我挡酒。 小健是细心的男孩，在跟他对话时，你能感受到他认真听你每字语词的真诚；小建是个懂得关怀他人的男孩，在他的语言当中，你都能听到隐藏在那背后，他为人着想的一面。 我很高兴能够透过张家豪认识小建，也很高兴能透过小建更加瞭解张家豪。 希望你能守护这个难得的天使，因为无论是张家豪还是小建，在我的眼里看来，他永远都是多么得难能可贵。 史悦 ---------------------------------------------------------------------------------------------- 我的泪珠不自觉的落在纸上，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不希望再用各种方式及手段考验小悦对我的真诚，如今我私下求证这份答案，这样的举动根本他妈的在践踏我们两个之间的友情。 原来史先生有没有说服小悦接近我并不重要，原来钢环有没有在教堂并不重要，回忆小悦每次与我见面的笑容，还有他每次拿着便当盒走来，那副开朗的神情，我居然还在质疑小悦对我的好；纵使他并不爱我，我也不该对他如此刻薄。 「我做错了吗？」我默默的自问，答案却已经浮现心头，我走回家中，换上初次与小悦见面时身着的西装，并将正午时购买的礼物放进口袋，而后我透过简讯请求小悦，穿上那天我误以为天使下凡的那件史牌服饰与我约会。 希望就跟当初一样，我踏出家门走向史家的那条路上，中途会碰到了一位天使男，和以往不同的是，张家豪不再对史悦动粗，不再对史悦刻薄，但愿对方可以原谅我过往的差劲态度，接受我重新至诚的对待。 眼看天色已晚，预约餐厅的时间逐渐接近，我赶紧两脚鑽进皮鞋外出，满怀欣喜的走向史家。 这时，我突然踩碎了巷弄马路上的某样异物，我拿起来查看，那是某块咖啡色的饼乾，当我闻到了淡淡的巧克力香味后，更加发现附近有个破裂的白色餐盒，动物形的甜食在容器周围散落满地。 …… 那该不会是小悦特地做给我的点心吧！小悦的东西怎么会整个洒得到处都是？ 干，他妈的到底发生什么事？小悦你别吓我啊！ 「小悦！」我呼喊着他的名字，迅雷跑向前方跑去，内心莫名有种出即将失去史悦的直觉，致使我每个步伐都踩得慌张焦急，过去对小悦咒唸的每句恶言不断从脑海中乍现出来。 〝我们不可能当好朋友！〞 〝手册里面的任何一点做不到的话，你就没资格当我的朋友。〞 〝我只是觉得你会在我朋友面前丢我的脸。〞 〝我要不是陪学校那群哥们不然就是女朋友，反正我假日的生活跟你沾不上边就是了。〞 〝我也会交女朋友，我也会有老婆跟小孩，我义务要保护的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 〝你说的对，对老子来说你可有可无，看是要滚回荷兰还是哪里，免得老子看了碍眼！〞 「小悦，你要给我平安！千万别出什么事啊！」我望着眼前的虚无破喉高吼，对过往的自己感到懊悔又气愤。 小悦，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你可以因为我昨晚言语侮辱你爸妈的事情气我，你也可以要求我补偿，我只希望你能立刻平安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月光穿梭在乌暗的黑云中若隐若现，我奔向那棵当时和小悦初次见面的那棵大树，不料到达之前，发现路上有个遭到扯破的白色背包与内容物品分散于地，我朝着远方的树下眺望，两位高挑壮硕的男人围着白色服饰的男孩，那是我最不愿预见的凶兆。 「呜…求、求你别这样，那是妈咪做给我穿的。」 「别吵！」一位身着黑色背心的男子，他举起满是复杂刺青图形的壮臂，架住已经被欺侮得虚弱的小悦，并从口袋拿出匕首用那锋利的刀口压在他的脖子，「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来。」 刺青男子的同伙托起眼镜，他强行扯下小悦的纯白外套后，仔细检查外套的样式与材质，并兴高采烈的吶喊：「果然没错，这是史牌的衣服，那小子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部加起来随便都能卖到几十万的价钱！」 「哼！这个白衣男孩看起来就是个富家子弟，结果钱包里才几张钞票，势必只能把他身上穿的全部扒下来了。」 我真是个白痴，如果我没命令小悦在暗巷等我，还穿得这么显眼，他可能就不会遭遇到这种事。 「放开他！我的包包里有些现金，信用卡的密码也能告诉你们，别伤害小悦。」我无意踩碎满地的熊型饼乾，小心翼翼的往前步行，深怕激怒拿刀的男子，「因为是仿的史牌，他的衣服尺寸特别小，你拿走也没有用。」 「原来你的名字叫小悦啊。」男子轻易架双腿发软的小悦，并掐捏着他的双颊，「你的好朋友应该也很有钱喔？而且还很会说谎。」 「……他没骗我们，外套并没有任何标籤，靠！」另一位戴眼镜的同伙只凭半懂品牌的概念，查看外套内面，既而检查小悦所穿的白色t恤，成功中了我所设下的谎言圈套，但出乎我意料他们仍旧不愿放开小悦。 「呜，我、我们不是……好朋友，我们没有很熟。」小悦似乎在稍早时间已经备受两位歹徒的折磨，他闭上双眼几乎快要昏厥，气喘吁吁的挥手暗示，「小建，你……快走别管我。」 「闭嘴！什么叫做我们没有很熟。」我握紧双拳，拿出钱包往前丢给同伙，「小悦，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能丢下你。」 「呜呜。」小悦见我开始双膝跪下向歹徒求饶，眼神有些晃动，泣不成声的望着我，「我不要你这样，呜。」 「哈哈，很好。」刺青男子见同伙捡走钱包后，抓起小悦的头发，变本加厉的用暴力威胁小悦，「接下来跟我到附近提款。」 「先放开小悦，其他都好说。」 「哼，你当我白痴阿！这么好的筹码我怎么捨得放开。」 男子锁着小悦的喉部向后拖行，眼见小悦满脸通红似乎快要窒息，可恶！这两个恶徒根本就没有打算饶过小悦！ 「小悦别怕。」我深怕刺青男子手上的那把小刀随时会把小悦划的皮开rou绽，着急立马构想另外的对策，「我会救你。」 「小建，呜，求你走。」小悦纵使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可能走向尽头，仍旧把我的安危放在第一顺位，「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咳。」 「如果我离开，我就不是你心中的小建。」 自从小悦从我生活中出现后，回想起来，他总是在我没有家人陪伴时带给我快乐，我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没有亲情的张家豪，然而我呢？我可以给小悦什么？如果我连重要的人都没法保护，他妈的我乾脆就死掉算了！ 「小建，谢……谢你给我过去这段宝贵的时光。」眼看小悦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他似乎害怕拖累我，居然举起双手准备把刀锋压进脖子，「我真的很开心。」 「笨蛋！你敢阻挠我救你，老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更加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瞬即大吼阻止小悦的自戕举动，并跟随在歹徒身后，机灵的从口袋拿出钢环故意告知贪婪的男子，「我本来还买好要送你的礼物，仔细想想我教过你什么。」 小悦受到我咆啸而惊吓后，目不转睛的望着我认真的眼神，泪水不禁又从脸庞滑下，「呜。」 「礼物？」刺青男子见我手上那个用动物图案的纸包得丑陋的礼物，无知的好奇询问，「值钱吗？」 「便宜的很，是支白金订製的钢环，几万块而已。」我拆开包装，用那亮眼光泽的钢环迷惑歹徒，「只要你对小悦松手我就给你，叫你的朋友来拿啊。」 刺青男子稍微松手，但依旧抓起小悦的头发防止他逃走，他的同伙听进我的协议后也开始向前拿取饰品，这时，在对方靠近剎那，我握紧双拳打碎同伙的眼镜，对方的脸不但正面受到撞击，同时也被碎裂的镜片刺入血rou。 「小悦！趁现在！」 「小建。」小悦不忘我教导的自保方式，利用后脚根使力向后踹了刺青男子的小腿，趁歹徒松手时向我跑来，而我顺势将小悦推到我的身后，用手臂挡住赤青男子拿刀乱挥的攻势，并举起长腿狠踢对方的腹部。 「靠！」对方开始慌张焦急的抚着痛处，他随后被我抢走小刀后，只好拉着眼睛刺伤的同伙快速逃去。 而后，躲在身后的小悦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蹲坐检查他是否受到伤害，并将他释入怀中，却发现天使男的白衣裳已经沾了一大片的鲜红血跡。 「小悦，拜託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