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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时,看到她已是到了巷口,抓住的最后一眼是她长垂到腰际被风卷起的乌黑发梢和绛红如火的一衣裙角,高高扬起像振翅的蝴蝶。 这样的颜色,十八年来,他只在黄昏时分的天际晚霞上看到过。 她和那两个侍女消失了,潮湿、泛了血腥之味的空气里却仿佛还残留着那惊鸿一瞥之后的余馨。 周围的人终于开始动了起来,或激动或好奇地议论着,他却始终怔怔望着她消失的那个巷口,直到被人取笑:“阿步,被勾魂啦?那是天上仙女,看看就行。明天阿叔找媒婆给你说门亲事,娶个能暖床的婆娘才是正经!” 他收回目光,脸又红了下,然后嘿嘿一笑,低头开始利落地收拾起面前的东西。 *** 昌平出了巷口,停下脚步,默默立了片刻,裙幅也立刻静止了下来,像闭翅停于花上的蝶。 “就他吧。” 她终于回头,对着茯苓说道。 茯苓一怔,目光中飞快掠过一丝讶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昌平望向太宁宫的方向,笑了下,转身朝着承清楼走去,步伐快了许多。 *** 承清楼是皇城最高的楼。甚至比太宁宫的黄武殿还要高上几分。没有人去质疑过它的高度,因为一百年来,它就一直这样存在着,见证着这个皇朝的荣华和昌盛。这里汇聚了天下最精美的食物,天下最才华横溢的诗人,天下最豪放不羁的剑客,天下最叫人魂消魄荡的美人。她们芙蓉的面,激发了诗人吟咏的豪兴;她们袅袅的腰,酥软了兵戈沙场的将军的盔甲;她们饱满的乳,更能让所有的社稷情、军马苦、天下恨通通化为云烟。于是无数狂放的诗人、薄情的郎君、轻佻的子弟、落魄的公卿,在这个昼夜醉生梦死般的销金窟里趁兴而来、尽兴而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步效远被带到这座他从前只从门前远远路过的高楼面前,看着高高悬挂在头顶的宽大门廊之上的无数盏红色灯笼时,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没有醒来。 白天的时候,有人送了头牛过来,他像从前一样,在街坊们的围观中结束了解宰。当他仔细擦拭着自己那把爱若珍宝般的屠刀之时,他抬头,看到了她。 她从天而降,又飘然而去。当他鼓足了勇气再次抬头,她却连个背影也未曾留给他,只剩飘扬的发梢和一角裙裾。 他想他真幸运,竟然能亲眼见到这样一个他从前连梦中也无法想象的天女,而且,她没看在场的其他任何人,只是那样看着自己。 她离去了,那飘扬的裙裾却牵绊了他一个下午。练枪法的时候,被师傅重重敲了好几下的头。 他过世的父亲是个屠夫,却一直希望他能摆脱也当一辈子屠夫的下贱命运,所以特意送他去读书,还让他到武馆里学艺。中昭皇朝,武风极浓,开国百年,无数权倾朝野让少年人闻之热血沸腾的大员就是从四方沙场中浴血搏出无上功名的。父亲应该也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他并不觉得杀猪宰牛可耻,也不喜欢读书,但能学武却很高兴。所以父亲死后,他虽重cao了他的旧业,练武却一直没有放下。师傅经常称赞他,说他天生就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建树。他其实倒并没有在意往后能如何,照旧每天过去,只是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 被师傅敲痛了脑袋,他就把她忘记了。开玩笑要给他做媒的阿叔说得没错。她只是误闯进他的世界,一眼之缘而已。 但是他没有想到,就在刚才,他拎着手上的枪,一身是汗地回到了自己那个空旷破旧的家,从院子的井里打了水要从头淋浇而下的时候,一个绿衣女子推开了院子的门,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说:“你还想见白天看到过的那位女子吗?” 他认出了她,是白天那个绛衣女子身后跟着的一个侍女。 他的手松开了木柄,失去了牵引的木桶拽着绳子直直跌落到了井底,溅起了大片的白色水花。 幸好是晚上,可以让他所无顾忌地面红耳赤,心跳如雷。他呆呆站着,直到那女子有点不耐烦起来,又问了一声,他才吭吭哧哧地说道:“我……先冲下凉……” 绿衣女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道:“不必了。到了那里自然会让你洗的。想见的话,立刻跟我走。” 不能去。她不是你能见的。 他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但是仿佛被蛊毒了般,他的脚步却一直跟着前面的那个身影,直到被带上了一辆密封得几乎让他透不出气的马车之上。 就去看一眼,如此而已。路上,他不断这样对自己说,或许,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大力求按抓~ 2 2、第二章 ... 步效远并没有从悬挂着大红灯笼的正门进去,而是被绿衣侍女带着,悄悄地拐到了后面的一扇门前。 她扣了下门,门无声地开了,然后继续前行,头也未曾回一下。 步效远犹豫了下,门里的陌生和幽暗的灯光让他略微有些不安。但这不安,终究还是敌不过心底里那如同蜜蜡般闪着又甜又亮的光泽的诱惑,还未成形就已经被呵散了。 他迈步跟了过去,走了几步,耳边就隐隐约约听到前庭传来丝竹鼓角与歌女相和的声音,断断续续,却飘渺优美得仿佛来自天宫。穿过层层低垂的帷幕,感觉到身边柔软的布料轻轻擦他面庞掠滑而过的时候,步效远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在一步步走向通往天庭的路,连脚步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漂浮了起来。 “她……她在哪里?” 但是这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前面的绿衣侍女。 侍女仿佛没听见,脚步仍是那样不急不缓。 他咬咬牙,闭上了嘴,继续跟了上去。 终于,最后一层遮挡住视线的帐幔也被他拂在了身后,侍女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指了指边上的一扇门:“进去吧。” 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几乎不能呼吸,额头也因为紧张而重新流出了汗,与之前来没来得及干透的汗凝在一起,慢慢地顺着一侧脸庞滴了下来,渗进了他的嘴角,又咸又苦。 侍女终于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