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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第二幕



    暉葉高中,二年級2班,歷史課

    “上節課我們說了戊戌變法的過程,哪位同學來分析一下為什麼咱們國家的戊戌變法會失敗,而同時代、有著同樣有儒家文化背景的日本卻可以維新成功?”歷史老師是一個剛畢業不久的研究生,喜歡在課堂上提一些思考性的問題。

    “守舊派的力量過於強大和頑固。”一名同學答道。

    “不錯,還有嗎?”

    “光緒皇帝沒有實權。”

    “明治維新時,日本的天皇同樣沒有實權,為什麼他們卻可以成功?”歷史老師問。

    “戊戌變法太激進了,傷害了很多人的既得利益,尤其是滿州貴族和官員的利益,所以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對。”一名同學道。

    “說得不錯,還有嗎?”

    班裡的同學沒有人說話了,歷史老師正準備做總結,蒙杺莯突然說話了:

    “戊戌變法失敗的根本原因是沒有找對人。”

    “哈哈。”班裡的同學都笑了起來。

    歷史老師看了看花名冊,找到了這個新同學的名字:“蒙同學,你具體說說維新派怎麼沒有找對人?”

    “他們傻啊,跑去找光緒,其實應該去找慈禧才對。”

    “可是慈禧是最大的反對派,怎麼可能去找她?”一名同學反對道。

    “慈禧一開始不是改革的反對派好嗎!據費行簡的《慈禧傳信錄》中記載:‘後常告德宗,變法乃素志,同治初即納曾國藩議,派子弟出洋留學,造船制械,凡以圖富強也。’洋務運動就是在慈禧的示意下開展的,當時她還是意識到清朝已經到了不改革不成器的地步,所以光緒帝找到她談到要維新時,慈禧還是想放手讓這些熊孩子去幹。”蒙杺莯沒有看一眼歷史書,卻出口成章、信手捻來,不少同學開始翻書尋找著她說的《慈禧傳信錄》這段話,卻沒有找到。

    “但戊戌變法是被慈禧扼殺的。”那名同學不同意。

    “歷史是要用理性思維來看待的。是,慈禧的確是一個專權者,她對權力的慾望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但可惜只有她能真正推動變法成功。”

    “為什麼這麼說呢,蒙同學?”歷史老師問。

    “中國古代的皇權一向都高度集中在皇帝一人手裡,雖然偶爾也有外戚專權,但最終還是會回到皇帝手中,而中國自古以來都是后宮不得乾政,清初的孝莊皇太后就帶了一個好頭,待康熙成人後就還政於他,但慈禧畢竟不是孝莊,為了滿足自己對權力的控制欲,她甚至不讓光緒娶妻——娶妻就表示成年,成年就意味著她不能垂簾,所以慈禧的作法也引來了漢人官員的不滿,被稱之為禍國亂政、敗壞綱常。

    維新派是讀孔孟長大的,講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對於慈祥篡權的做法深惡痛絕,自然對她沒有絲毫好感,所以他們把希望寄託在目前沒有實權的光緒身上,甚至想幫助光緒奪回皇權,壓根兒就沒有想過通過慈禧推動變法。

    可惜清朝不是漢人朝廷,他們更像是部落聯盟,當年八旗進京,以愛新覺羅氏為

    首,滿州八旗入主中原,愛新覺羅是漢人至高無上的皇帝,卻只是八旗的部落首領,為了表彰八旗的貢獻,每一個皇帝都會封八個鐵帽子王,讓他們世襲罔替,配享太廟,所以應是滿州八族共治天下。

    在清朝前期,漢人官員都無法得到重用,在皇帝眼中,漢人始終都是外人。直到洋務運動,慈禧看到八旗子弟經過多年的荒廢,只知道吃喝嫖賭、揮霍祖上的基業,知道國家的複興不可能靠這些扶不起的阿斗,於是重用了曾國藩、左宗棠等漢人官員,但對漢人的重用並沒有持續多久,滿州各方勢力根深蒂固,其間的關係盤根錯節,他們早已是利益共同體,所以甲午戰爭之前,漢人官員的權力就已經漸漸被剝奪,而維新派大都是漢人官員,滿漢官員本來關係就不怎麼好,要想推行變法已是困難。

    事實上,維新派唯一的希望是在維新派們最痛恨的慈禧身上。

    誠然,慈禧為了過六十生日,動用了北洋水師的軍費,令水師的裝備遠遜於日本,最終導致了甲午戰爭的慘敗,這點慈禧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然而慈禧並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人,從她前期重用曾國藩等漢人官員、後來利用義和團來看,她也能夠清醒地認識到國家當前面臨的嚴峻形式,與時俱進,思索變革之法,她雖然也有眼界不夠寬、對時局的認識不夠深、封建思維轉變得不夠徹底的毛病,但她卻是唯一一個可以震住滿州官員的族長,所以維新派應該放下仇恨,放下私人情緒,放下文人的清高去找慈禧,尋求她的支持。

    可惜維新派沒有,他們卻將希望寄託在光緒這個傀儡身上,光緒從他登基那天起就沒有真正坐在龍椅上,一個毛頭小子怎麼可能壓得住樹大根深的滿州官員?新法受到滿州官員的一致抵制這點毫無懸念,但這時候慈禧對維新並沒有進行打壓,而是採用觀望的態度,甚至還準備放手讓光緒他們去幹,此時如果維新派能夠穩紮穩打,一方面安撫滿州官員,另一方面獲得慈禧的鼎力支持,相信維新也能推行下去,畢竟權力都在慈禧一人手中,只要她支持,還不跟在大清的版圖上畫一個圈那樣容易嗎?

    可是光緒和維新派實在是no   zuo   zo   die,在短短的三個月期間頒布了幾十道新政詔令,內容書上有。簡單總結一下,這些詔令是得罪了國有企業又得罪了地方政府,得罪了武將又得罪了文官,得罪了各方官吏又得罪了滿州貴族。完全不像日本的明治維新,明治維新雖然也收回了貴族們的特權,但並沒有讓他們的生活質量降低,相反還提升了。

    看到這些如雪片般飛來的變法詔書,既得利益者們馬上意識到,無論變法給國家帶來多大的好處,其結果毫無疑問都會使他們喪失把持了很長時間的特權!於是他們就開始思索未來的人生:‘變法利於國家,又不利於我,關我屁事?憑什麼國家富強的帳單要由我來買?反正我現在小日子過得舒坦極了,還管得著死後洪水濤天?   ’

    於是變法受到了很多人的抵制和反對,雖然也有一些明白事理的人支持,但畢竟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再加上光緒及維新派並沒有實權,所以變法很難推行下去,而此時的慈禧還處於觀望狀態,到頤和園避世去了。

    慈禧沒發話,維新派和頑固派也都只能打打口水仗,誰也說服不了誰,變法的各項措施也都只能拖著,這時光緒又發布了一條詔令,要推行君主立憲制,君主立憲大家都知道,就是剝奪皇權,這下慈禧坐不住了。

    慈禧要從頤和園回紫禁城的消息傳到了光緒和維新派的耳朵裡,他們知道變法快完了,但如果這時他們不想著兵變,而是端正態度,直接去找慈禧,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分析當前的形式,闡明君主立憲的好處,再給一個緩衝的時效,也許慈禧還能接受,他們倒好,直接去找他們不熟悉的袁世凱,要求發動兵變。

    太后和皇上誰胳膊粗,用膝蓋想就知道,兵變成功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況且光緒和維新派也侵犯了袁世凱的利益,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維新派和光緒賣了——這事兒要發生在你我身上,都會把他們給賣了。後來光緒被囚禁在了頤和園的玉瀾堂,天天用箭去射寫著袁世凱名字的王八畫,將變法失敗的責任怪責在袁世凱身上,卻從來沒有想過,他們的敗是敗在他們的清高、孤傲和不識時務。

    最聰明的做法,我就拿胡林翼來舉例。

    胡林翼只是比他們早一點點的清軍將領,此人文武雙全,也是剿滅邪教組織太平天國的重要功臣。前面說過了,清庭對漢人並不放心,所以巡撫(省長)都是滿人,漢人只是軍門(副省長兼軍區司令),調動軍隊需要兩人都簽字同意,即使打仗也不例外,而滿人大都好吃懶做慣了,是個糊塗蛋,這也讓漢人將領施展不開手腳。

    胡林翼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不過這個問題被他化解了。

    有一次,這個滿人巡撫的夫人作壽,大家都去了,當胡林翼走到巡撫門前時,看到一個漢人官員罵著娘地出來了,一打聽,才知道作壽的不是正室,而是巡撫最寵愛的小妾,漢人官員都很有‘骨氣’,認為自己身為讀聖賢書的知識份子,居然給一個地位低下的小妾作壽,有失身份。但是胡林翼還是去拜壽了,以當時胡林翼的地位和名望,他親自去拜壽,給巡撫和他的小妾大漲面子,第二天這個小妾就認了胡林翼的母親當乾媽,從此以後,胡林翼指哪打哪,為剿滅太平天國這個邪教組織立下了汗馬功勞。

    胡林翼絕對是一個正派的人,他之所以願意放下身段是因為他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他明白太平天國這個邪教組織給華夏文明造成的危害遠遠大於他個人的面子,這就是成大事不拘小節。可惜維新派卻沒有這樣的氣度和遠見。

    可以說,戊戌變法是給晚清下的一劑苦藥和猛藥,但變法能不能推行下去,卻不是當事人說了算,而是需要別人助力一把,很多變法、改革的失敗都與最終能拍板的人下的決心不夠有關,就拿商鞅變法來說,商鞅變法也觸犯了當時很多人的利益,其受到的反對和阻力並不比戊戌變法小,但就因為秦孝公吃了稱砣鐵了心,又能Hold住那幫臣子,誰反對都不聽,就是一門兒心思要把這事兒給辦成了,也是因為他的執著,讓秦國走向了繁榮富強的道路。

    以上,就是我覺得戊戌變法失敗的根本原因就是沒有找對人的理由!   ”

    蒙杺莯一氣呵成,思路清晰,邏輯嚴謹。全班同學都仔細聽著她繪聲繪色的講解,不時點頭稱是,就連歷史老師也為之側目:

    “看來蒙同學對歷史的造詣頗深,我能問下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嗎?”

    “家父生前是歷史系教授,家裡有很多書。”蒙杺莯道。

    她的話令原本輕鬆快樂的氛圍雲散煙硝,班里頓時被沉重的氣氛籠罩,大家都對她投去同情的目光。

    下課後,李昱江還想再努把力,說服她加入籃球社,於是小心翼翼打探道:

    “蒙同學,你是準備加入歷史社嗎?”

    “我已經加入籃球社了。”蒙杺莯道。

    “真的?!太好了!!”李昱江喜形於色,同時他暗想:我都沒提過想讓她加入籃球社的事,她突然加入該不會是因為我在籃球社吧?   !哎呀,真好!他偷瞄著蒙杺莯,雖然不算漂亮,但五官長得恰到好處,胖嘟嘟也挺可愛的。

    對了,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大家!李昱江幡然醒悟,他在聊天群裡發了條信息:“在本人的努力下,蒙杺莯已經同意加入咱們社了!(/≧▽≦/)”

    “太好了,陳教練要住院一個月,我們正愁呢。”8號秒回。

    “你們把希望都放在這個小女孩身上沒問題嗎?!我可沒覺得她有什麼才能!上次也只是蒙對而已。”付毓靜恨得牙癢癢的。

    “安啦,她很聰明的,剛才上歷史課,把老師都震住了。”李昱江對蒙杺莯很有信心,“智商高學什麼都很快,相信籃球的戰術她很快能上手!”

    “呵呵。”付毓靜發出了“你這個傻逼”的女神版專用詞彙。

    “離總決賽只剩十天了,李昱江,今天下午你就把她帶來,我們要盡快相互熟悉。”1號道。

    “交給我吧!”李昱江自信爆棚。

    付毓靜看了聊天記錄,氣得將手機摔在桌上。

    “怎麼了?”坐在她旁邊的跟班A小心翼翼地問。

    “那個小賤人,還真是看上我的秀楓了。”付毓靜從牙縫裡砰出幾個字,“呵,看來好言相勸她不聽,只能來硬的!”她目露凶光,“午休時,你們把她約到老地方,我要跟她‘談談’。”她冷笑著說。

    午休時,李昱江去買午餐了,蒙杺莯則一邊舔著棒棒糖,一邊翻看著化學書,她看書的速度極快,一目十行,而且過目不忘,照這個速度,她很快就能把後面的全部課程都記下來。

    “蒙同學,你姑姑在找你呢。”付毓靜的跟班A來到蒙杺莯面前,她是根據付毓靜的情報來的,“好像有很重要的事哦,快跟我來!”

    姑姑?蒙杺莯有些茫然,在心里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只存在於文件裡吧?但她沒有揭穿她,而是乖乖地跟她出去了,想看看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蒙杺莯跟著她來到了教室後方的一個胡同,這是一個死角,很少有人來,她一進去,付毓靜和她的幾個跟班就把她圍住了。

    “呵,你敬酒不喝喝罰酒是吧?”付毓靜雙手抱胸,冷笑著走向蒙杺莯。

    “你什麼時候敬過酒?”蒙杺莯不解地問。

    “這是比喻!比喻!”跟班B憤怒地解釋。

    “我聽說你加入籃球社了?!”付毓靜一步步逼近蒙杺莯,她卻少有地沒有後退,像是不知道什麼是怕一樣,就站在原地,直到她與她近在咫尺,兩人對視著,蒙杺莯卻時不時地舔著棒棒糖,讓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沒那麼凝重。

    “對啊,不是你盛情邀請的嗎?”蒙杺莯問。

    “我他媽什麼時候邀請過你?!”付毓靜咆哮著,嬌好的臉蛋因憤怒扭曲著。

    “我們昨天是威脅你不要加入!”跟班A說著重重地推了蒙杺莯,不過所幸她下盤穩,只是退後了一步,並沒有摔倒。

    “為啥?”蒙杺莯擺出招牌的無知表情。

    “你他媽是真傻還是裝傻?”跟班B也怒了,“叫你不要加入就不要加入,聽不懂人話嗎?!”

    “我不懂,籃球社又不是你家開的。”蒙杺莯一邊舔著棒棒糖,一邊聳肩。

    “你他媽別再吃了!”跟班C一把搶過蒙杺莯的棒棒糖,狠狠地摔在地上,棒棒糖頓時被摔裂成幾片。

    “你怎麼能這樣?”付毓靜對跟班C嗔道,“學妹想吃棒棒糖就讓她吃嘛!”她說著向跟班A和B示意,兩人jian笑著架住了蒙杺莯,將她重重地按在地上,蒙杺莯拗不過她們,只能拼命地用力支撐著身體,不讓身體貼進地面。

    “你不是喜歡吃棒棒糖嗎?學姐就讓你吃個夠!”付毓靜將蒙杺莯的頭使勁往下按,想讓她舔地上的棒棒糖,“怎麼了?不願意嗎?嫌髒啊?可是不吃多浪費啊。”

    “那你吃唄。”蒙杺莯即使被按在地上,也絲毫不認輸。

    “我他媽叫你吃你就吃!!”付毓靜見她死鴨子嘴硬,更是怒火攻心,加大了往下按她頭部的力度,“你今天不把這糖舔乾淨,別想回去!!”

    蒙杺莯咬牙勢死不從。

    就在付毓靜準備對她下重手時,一聲大喝從右方傳來:

    “你們幹什麼?!”是李昱江!他回到教室沒見到蒙杺莯,在打聽到付毓靜的跟班把她叫走後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四下尋找,可讓他找到了。

    付毓靜見是李昱江,根本不懼怕他,冷笑道:“怎麼了?麻子臉還想充英雄啊?你敢多管閒事,我連你也不放過!!”她放下狠話。

    “那我把學長叫來,你也無所謂?”李昱江拿出手機,翻到寧秀楓的通訊錄,只要他一按鈕,電話就會拔出。

    付毓靜可不想破壞自己一直在寧秀楓心中那個美麗、矜持、優雅的美少女形象,她只得直起身,示意跟班們把蒙杺莯放開,被放開後,蒙杺莯用手撐著地面,以緩解肩膀的疼痛。付毓靜卻趁勢踩住她的手背,慢慢往下用力並左右搖晃碾壓,警告道:

    “如果這事被秀楓知道了,你們都別想有好下場。”語氣中滿滿的肅殺之氣。

    鑽心的痛從手背向蒙杺莯襲來,但她咬牙不吭一聲。

    “這次我不會告訴他,但你們也別欺人太甚!”李昱江見付毓靜踩著蒙杺莯的手不放,急道。

    “哼,我們走。”付毓靜知道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公然和她作對,叫上跟班離開了。

    “杺莯!”李昱江直奔上前,扶起蒙杺莯,他見她的手背紅腫,上面留下了付毓靜清晰地鞋印,還有幾處皮被磨掉,浸出鮮血,他又氣又不甘心,“我帶你去保健室!”

    待保健醫生為蒙杺莯消毒並包紮後,李昱江帶她回教室,在路上,他告誡道:

    “杺莯,那個領頭的是我們校長的侄女,霸凌過很多女孩,大家都敢怒不敢言,你還是少惹她比較好。   ”

    “為啥?”蒙杺莯淡淡地問。

    “我怕她們以後再為難你,我未必趕得及過來幫忙,這都是防不勝防的。   ”李昱江擔心地說。

    “我可以保護自己。”蒙杺莯不以為然地說。

    “她們人多勢眾,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像今天,可以說只是開胃菜,很多女孩被她們弄得遍體鱗傷,最後只能退學。”李昱江見蒙杺莯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擔心了。

    “沒有人反抗過他們嗎?”蒙杺莯問。

    “怎麼反抗?校長是她姨丈,她爸是本市的鉅子,媽媽是律師,以前有個女孩差點被她弄得自殺,她家里人曾提起過訟訴,卻因為霸凌這種事是很難取證的,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所以大家都不敢惹她,只能明哲保身。   ”李昱江道,“你剛來還不知道,以後要離她們遠點。   ”

    蒙杺莯突然抿嘴笑了。

    “怎麼了?”李昱江可不認為這個笑容是她聽進去他的話的表現。

    “就是因為大家一忍再忍,她才越來越無法無天。”蒙杺莯正色道。

    “我同意你說的,以後會有人治她,但這個人不能是你。”李昱江道。

    “為啥?”

    “你還小啊!你比我們都小,力氣也小,剛來學校又勢單力薄,聽我的話,不要跟她鬥!”

    “鬥這種東西,不是應該靠智力嗎?”蒙杺莯衝李昱江露出嬰兒般的無邪笑容。

    “可是……”李昱江還想說什麼,卻被她打斷了:

    “啊!好餓,學校超市在哪?”

    “穿過教學樓往南走五十米就是,我帶你去。”

    “不用。”蒙杺莯無情地拒絕了。

    看著蒙杺莯遠去的背影,李昱江沉沉地嘆了口氣。

    午休已經過去一半時間了,超市已經被學生們洗劫了一遍,沒什麼吃的了,蒙杺莯轉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想買的東西,最終把目光落在第六層架子上最後剩下的一袋吐司片上。

    由於個子不高,蒙杺莯墊著腳尖,拼命往上伸手,卻始終差那麼一點,就在她準備另尋他法時,一隻手輕鬆地從蒙杺莯上方拿到了吐司片,蒙杺莯仰頭一看,是寧秀楓,他將吐司片遞給她:“給。”

    “不用。”蒙杺莯拒絕了。

    “你不是想要這個嗎?”寧秀楓奇怪了。

    “不是自己拿到的,吃起來沒味道。”蒙杺莯一邊說,一邊另外尋找著食物。

    “你手怎麼了?”寧秀楓注意到她的右手纏著繃帶。

    “沒啥。”蒙杺莯找到了一袋棉花糖,準備去結帳。

    “今天放學後你會去見我媽嗎?”寧秀楓跟在她後面,問。

    “會啊。”

    “那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為啥?”蒙杺莯不明白。

    “順路?”寧秀楓苦笑著,覺得她有點呆,不像是智商很高的樣子。

    “哦,但我要參加籃球社的社團活動。”蒙杺莯漫不經心地說。

    “我就是籃球社的。”對話進行到這份兒上,寧秀楓覺得他們兩個似乎都不在一個次元。

    蒙杺莯這才醒悟般地看著他,一臉“原來是你”的大悟狀:“對吼!你不是那個9號嗎?”

    “你這反射弧略長啊。”寧秀楓捂著臉,完全被打敗了。

    “你沒穿運動裝,我一時沒認出來。我記性可是很好的!   ”蒙杺莯認真地解釋道。

    還真沒看出來。寧秀楓汗顏著。他注意到她只買了一袋棉花糖,道:“你中午只吃這個?”

    “我包裡還有棒棒糖。”

    “這種東西不能當午餐吧?”

    “那沒辦法,已經沒什麼可以吃的了。”

    寧秀楓揚了揚手中的吐司片,示意她還能買這個,蒙杺莯搖頭,堅持自己之前的看法。

    這孩子真是固執。寧秀楓在心裡得出了結論。

    買到棉花糖的蒙杺莯並沒有回教室,而是往校外走去。

    放學後,籃球社

    蒙杺莯第一次參加籃球社的活動,副教練把她介紹給了每一位隊員,為了讓她盡快熟悉隊員們的優勢和劣勢,他安排六名主力打一場三對三,蒙杺莯則坐在旁邊觀戰。

    看著六名隊員在場上揮灑著汗水,蒙杺莯卻沒有心思記錄和思考,因為沒有認真吃午餐的她肚子已經鬧起了革命,不時發出“咕咕”的叫聲。

    啊——,好餓,好想吃燒鵝飯。蒙杺莯有氣無力地想,因為肚餓,她的視線漸漸模糊了,眼前的景像也開始發生了變化:咦?為什麼有六隻燒鵝正在玩一個漢堡?   !

    1號傳球給8號,卻傳偏了,8號沒有接住,球直衝著蒙杺莯的方向飛去。

    “杺莯!快閃開!”李昱江見蒙杺莯目光呆滯地坐著不動,急忙大叫。

    但在蒙杺莯眼中卻是一個閃著金光的三層牛rou大漢堡包向她飛來,她激動地大叫一聲:“漢堡!”立馬迎了上去,毫無意外,籃球準確無誤地擊中她的臉,臉上頓時留下一個碩大的球印。

    “咚咚、咚咚、咚、咚。”全場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籃球落到了一邊的聲音,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動用臉去接球的,還有那聲“漢堡”是怎麼回事?   !

    “隊長,你多慮了,這個胖妞哪像是智商高的樣子嘛?”在旁邊陪著付毓靜觀戰的跟班A諂笑著。

    “哼,呵呵。”付毓靜譏笑著。

    “就是,完全一副白痴樣嘛!”跟班B也道。

    “哈哈,哈哈哈哈——!”這時寧秀楓爆發出狂笑聲,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隊員們紛紛走到蒙杺莯面前:

    “沒事吧?小蒙,你也太可愛了!”1號像摸小狗的頭一樣,摸著她的頭。

    “呆萌呆萌地,你簡直可以當我們的吉祥物了!”4號調侃道。

    “你是餓暈了嗎?”8號止不住笑地問。

    “這應該記入咱們籃球社的大紀事,流芳百世啊!”李昱江無不好笑地說,他拿出濕紙巾遞給她擦拭。

    蒙杺莯無不鬱悶地接過濕巾,擦著臉的球印。

    “誰讓你中午不好好吃飯?”寧秀楓從包裡拿出吐司片,遞給她,“現在你不介意了吧?”

    “我這還有一瓶沒喝過的橙汁。”6號也拿出了自己的藏品。

    看到蒙杺莯接過寧秀楓的吐司片和6號的橙汁,付毓靜快氣炸了:“媽的,這個bitch!她丫就是故意的!!”

    “賤人是不會汲取教訓的!隊長,你就是太仁慈了!”跟班A咬牙道。

    “今天晚上,她回家時……”跟班B建議道。

    “對,不能讓她日子好過!”跟班C也贊成。

    隊員們繼續練球,蒙杺莯則吃著吐司片、喝著橙汁,毫不逃避地和付毓靜仇視的眼神碰撞著,對視中不時發出電閃雷鳴的聲音。

    晚上七點半,籃球隊的訓練結束了,寧秀楓洗了澡換好衣服回到籃球場,卻沒有看到蒙杺莯,原以為她會等他一起去他家的寧秀楓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他正準備離開,其餘幾名隊員也出來了:

    “咦,為什麼今天會有一種莫名的安靜感?”4號問。

    “付毓靜不在嘛。”6號一語道破天機。

    “誰是付毓靜?”12號問,他是一年級的新人,目前還是籃球社的候補。

    “就是咱們的啦啦隊長啊!”1號道。

    “哦~~就是那個每天都會等秀楓的大美女啊?”12號大悟。

    “什麼大美女,我看是老巫婆才對。”李昱江不滿地嘀咕著,卻並沒有說得太大聲。

    “她今天自己先回去了,是不是意味著秀楓被甩了?”2號一邊倒退著走,一邊調侃道。

    “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寧秀楓頗有些無言。

    “學長,原來你們是在交往啊?”12號還搞不清楚狀況。

    “沒有啦,秀楓說要以學業為重,拒絕了。”1號跟寧秀楓同班,平時關係不錯,他的事都知道。

    “那真可惜。”12號無不惋惜,他覺得付毓靜那麼漂亮,應該沒有男生會拒絕這樣的女神。

    “我看是學長聰明,知道那個女的惹不起才對。”李昱江撇撇嘴,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有12號依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與此同時,蒙杺莯已經走進了地廣人稀的中央公園,絲毫沒有察覺到付毓靜與她的跟班們正不懷好意地尾隨著她。

    “這個胖妞兒的小短腿走得還挺快。”跟班A偶爾需要小跑一路才能跟上大部隊的步伐。

    “一會兒到沒人的地方,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付毓靜冷笑著看著前方百米之遙的蒙杺莯,已經在盤算是要先讓她下跪道歉還是先賞她幾個耳光再說。

    “這胖子七彎八拐地,該不會是迷路了吧?”跟班B發現蒙杺莯越走越偏,奇道。

    付毓靜注意到蒙杺莯又往右邊走去,身影被矮樹叢吞沒,而她去的方向不遠有一處斷橋,一般都不會有人經過,於是道:“就在斷橋那兒堵她!!”斷橋曾經斷過,雖然現在修好了,但大家還是習慣性地從另一處小道繞過去。

    付毓靜和她的跟班們快步往右走去,可是直到走到了斷橋中間也沒有看到半個人影,就在她們奇怪蒙杺莯跑去哪時,十來個小太妹打扮的女生從橋的兩邊向她們走來,她們一個個高抬著下巴,用鼻孔蔑視著她們,一看就是來找茬的。

    “隊長。”跟班A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心裡有些發怵。

    “別理她們。”付毓靜在暉葉稱王稱霸慣了,哪裡會把她們看在眼裡,她徑自走向前方,想從這些小太妹中穿過。

    小太妹們似乎就是來和付毓靜作對的,她往右她們就往左,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她的去路,直到另一頭的小太妹兒靠攏,將付毓靜等人圍了起來。

    “呵,我還以為是暉葉有多了不起,就帶了這幾個人來?”為首的小太妹白了付毓靜一眼,冷笑道。

    “你們什麼意思?”付毓靜見她們報出了暉葉的名字,就知道她們不是偶然路過。

    “你覺得我什麼意思?”為首的小太妹走到付敏靜面前,兩人距離不過一尺,能夠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粉刺,小太妹噴出的口氣中還帶有酒臭和煙味,令付毓靜不由地皺起眉頭,就在她臉上微微露出嫌惡的那一剎那,“啪”地一聲,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她的俏臉上,付毓靜只覺得眼冒金星,耳朵不斷鳴叫著,臉上火辣辣地痛!

    “隊長!”跟班C不由地驚叫出聲。

    “你們幹什麼?你們知道她的爸媽是誰嗎?!”跟班A拿出了在學校恐嚇人的架勢,想藉此嚇跑她們。

    “哈?我管他們是誰,給我打!!”為首的小太妹才不管這麼多,招呼姐妹們上。

    躲在矮樹叢的蒙杺莯一邊看著小太妹兒將付毓靜幾個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一邊舔著棒棒糖,這一切都是她的計劃——今天午間她離開學校,故意找了一個小太妹的茬,並放下“有種今天晚上到中央公園的斷橋群挑!我們暉葉的姐妹不會讓你們有好果子吃的”這樣的狠話,接著就是把付毓靜她們引來就大功告成了!

    “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現在讓你們嚐嚐被人欺負的滋味。”蒙杺莯看著付毓靜開始低聲下氣地求饒,覺得自己的目的達到了,這才離開。

    蒙杺莯準備穿過中央公園前往汪醫師的家,在走進一條林間小道時,她聽到左邊的樹叢中有聲響,還有細小的“吱吱”的鳥鳴聲,而這個時間鳥兒們應該乖乖地呆在窩裡或是在樹上才對,出於好奇,她拔開了樹叢,用手機的電筒往聲音的發出地照去。

    “啊!”蒙杺莯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汪醫師/寧秀楓家

    寧秀楓剛脫下外套,汪醫師從辦公室走出:“秀楓,你看到蒙杺莯了嗎?我給她打電話卻轉到了語音信箱。”

    “她不是應該先到了嗎?”寧秀楓奇怪了,蒙杺莯比他先走,應該早就到了才對,“她不會是忘了和你有約吧?”以她的迷糊程度也不是不可能。

    “哎,那孩子……”汪醫師只得回辦公室再試著給她打電話。

    寧秀楓正猶豫著要不要再沿路返回看看是不是蒙杺莯迷路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只見蒙杺莯站在門邊,寧秀楓鬆了口氣:

    “我媽正擔心你呢,你去哪了?”

    “呃——”蒙杺莯拖長聲音,似乎正在心裡編造著謊言。

    寧秀楓正想將她帶到他媽媽的辦公室,突然注意到她的胸口有一個詭異的凸狀物,形成三座山峰,而且這個凸狀物還在動?   !他頓時不淡定了:“這是什麼情況?”

    “啊!”蒙杺莯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剛解開了校服的第一顆鈕扣,一隻小腦袋馬上從她胸部中間探出頭,“我撿到了一隻小鳥!”她驕傲地宣佈著,將它從衣服裡拿出。

    只見一隻有著淡藍色羽毛,僅有蒙杺莯半個拳頭大小的小小鳥站在她的掌心,它的嘴唇是紅色的,頭頂還有一小撮彩虹般的翎毛,它正發出輕微的“吱吱”聲,好奇地看著蒙杺莯和寧秀楓。

    “這是什麼鳥?從來沒見過?”寧秀楓雖然對鳥類沒有研究,卻總覺得它不是像麻雀、畫眉這樣普通的小鳥。

    “鳳凰。”蒙杺莯一本正經地說。

    “不會吧?!”寧秀楓不相信。

    “我瞎猜的。”蒙杺莯突然想起了什麼,道。   “我去見你媽媽了,你能幫我照顧它一會兒嗎?”

    “嗯。”寧秀楓點頭。

    “它還沒吃晚飯呢,你幫牠捉點蟲吧,蚯蚓、蟋蟀什麼的就可以了。”蒙杺莯將小

    鳥放到寧秀楓掌心。

    “我上哪兒去給它捉這些?”寧秀楓汗顏。

    蒙杺莯走進汪醫師的辦公室,她正準備給法院打電話要求給蒙杺莯安排臨時監護人,見她來了,只得先把電話放下,一臉嚴肅:

    “杺莯,你去哪了?我們很擔心你。”

    “抱歉啊汪醫師,我剛到TMX市還不太熟悉,所以迷路了。”蒙杺莯滿臉的歉意。

    看著蒙杺莯如被遺棄的小狗般可憐的眼神,汪醫師沒再斥責她了,她示意她坐下,同時她注意到她手上纏著繃帶,問:

    “杺莯,你手怎麼了?”

    “被人踩了一腳。”蒙杺莯覺得沒有隱瞞的必要,實話實說。

    “是故意的嗎?”汪安霞暗暗一驚。

    蒙杺莯點點頭。

    “你被人欺負了嗎?有沒有跟老師說?”汪安霞擔心地問。

    “沒用,告訴老師只會被欺負得更慘。”蒙杺莯搖搖頭,隨即道,“不過沒關係,我已經讓她也嚐到苦頭了。”

    “你做了什麼?”汪安霞的眼神從擔心變成了擔憂。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而已。”蒙杺莯聳聳肩。

    “可這樣只會讓你們結怨更深,還是不要以暴制暴比較好。”

    “你的意思是左臉被人打了還要拿出右臉給她打?抱歉哦,我不是聖母,從來沒有以德報怨的‘高尚’情cao,我只知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不管別人怎麼對我,我都會雙倍還他!”蒙杺莯淡淡地說。

    “那你是怎麼以直報怨的?”汪醫師沒有表達自己是不是同意她的看法,而是一邊在筆記上快速寫著什麼,一邊問。

    “放心啦,我不會那麼笨自己出面,她應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人揍吧!”蒙杺莯臉上露出了嬰孩般的笑容,“真解氣,總算讓她嚐到了曾被她欺負過的人同樣的無助感。”

    “你不是為了自己才報復她的?”汪醫師聽出了端倪。

    “她還沒把我怎麼樣啊!”蒙杺莯揚了揚受傷的手,“只是小傷而已,但我聽說她曾害得有個女生想要自殺來著。那女生也真是軟弱,連死的勇氣都有卻不敢拿她怎麼樣?大不了就一起死唄,拉她做墊背多好,還給世界除了一禍害。”

    “也許她有很多顧慮呢?比如她的父母?她一定是怕愛她的人和她愛的人會因此受到傷害。”汪醫師提醒著蒙杺莯。

    “也許吧。”蒙杺莯有些不以為然。

    “杺莯,你在學校交到朋友了嗎?”汪醫師突然轉移了話題。

    “有啊!”蒙杺莯想到自己撿的那隻小鳥,不禁笑了。

    “那就好。”汪醫師微微舒了口氣。

    這次她在筆記本上記載著:攻擊性強、價值觀偏差,需引導。

    蒙杺莯關上汪醫師辦公室的門,她注意到寧秀楓正在客廳,走過去一看,只見他將小鳥放著桌子上,它旁邊放著一些麵包屑和一碗水。

    “牠吃了嗎?”蒙杺莯問。

    “可能不合胃口吧。”寧秀楓道,“我檢查了一下,它沒有受傷,也許只是和家人走散了。”

    “也許它的家人都離開它了,只讓它自己留在這個世界。”蒙杺莯垂下眼瞼,然後大聲道:“所以我會照顧它的!”

    雖然蒙杺莯這麼宣佈著,但寧秀楓可不認為中午只吃一袋棉花糖以至於晚上餓得把籃球當漢堡的她能夠照顧好其他的物種:

    “我找到了以前養過倉鼠的籠子,不如你拿去吧。”他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長方形小鐵籠。

    “不用。我有地方放它。”蒙杺莯說著將它輕輕抓起,小鳥竟一點不慌也不怕,任憑她將它塞到衣服裡,待她將鈕扣扣好後,它從鈕扣的間隙伸出頭,“吱吱”叫著,似乎在跟寧秀楓道別。

    這傢伙鐵定是公的。寧秀楓汗顏不已,然後在心裡得出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