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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我/地牢寒潭

    藏在地牢下的寒潭多冷,大抵是沉溺披了厚衣衫,仍能知觉这寒意。明明是春日,他呵出的气也能结成薄薄白雾来。

    “如愿……这是哪儿。”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比暗香的长夜还让人昏沉。

    “你不是想见你师兄么,向前走。”身旁人的声调也染了寒意,沉溺顿了顿,没再看阴如愿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寒潭水冷,潭水深处浸泡着的人更让沉溺发冷,他麻木地看着赤着上半身的青年,直至手中燃烛落地时他仓惶扑向封疆方向,潭水浸湿衣衫,阻滞他步伐,沉溺便解了外衫,一步步向封疆趟去。

    冷……这水太冷,冷得他生疼,本就虚弱的身子也在这时向他提出抗议,沉溺脑子阵阵抽疼,愈发迟滞的步子也在叫停他的冲动行为。

    他不该下水,不该碰冷水,不该这么一意孤行,他该捧着盏灯跟阴如愿在岸上,淡望潭水中人。

    可这一颗心不愿,这一颗心不甘。

    “师兄……师兄……”沉溺抓住水下铁链,几乎算得上是一寸寸前爬,才勉强触碰到了封疆冰冷五指。

    封疆对此没什么反应,整个人像被抽了神智般,他只偏头小声唤。

    “小……小……?”

    小什么呢,小溺。

    “封疆……!”沉溺拼尽全力才终于环抱住了水中人,他慌乱触上封疆颊边,反复问询:“你冷不冷?怎么这么冰……”

    封疆不理他,又或是,他对外界早没了知觉,沉溺努力着想把人拖出水去,最后结果是两人一同浸在水中,沉溺摸索着握住封疆手,触到了他脉搏旁新痕。

    割腕取血……割得有些深了……这长久浸泡水下,伤口周边都有些溃烂了。

    沉溺慌忙将封疆手腕抬出水面,颤抖着抱在胸前,他慌得几乎快没法说话,不住往封疆身上靠试图传递些温度。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你不是想见他吗。”岸上的阴如愿冷冷看他,克制着自己现在就把沉溺扯上岸的冲动,他真是疯了!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还敢往寒潭里泡!

    他就这么冷冷看着沉溺的动作,到底是多心疼水下人啊,才敢顶着这残破身躯往水里扑,自己都冷得发抖还抱着人小臂不敢松手,替那人小心轻吹着伤口,又将自己尚有余温的脸贴近。

    “你是不是很恨我啊……阴如愿……”沉溺的眼泪他见过,被拒绝时隐在眼中的热泪,被弄疼时压抑着声响掉的泪,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过,他绝望的眼,反复压制了还是控制不住一道道滑下的泪。

    你在心疼谁。阴如愿抿紧了唇,说不上来的烦闷,他想他仍是不懂这世上所谓爱恨离别憎,譬如沉溺从哪儿得出的结论,他恨他。

    “这般厌我恨我你就杀了我啊!何必这般虚与委蛇!为什么要这么对封疆!封疆!”人要多绝望才能这样歇斯底里,他的大师兄,从来都是最骄傲的人,为什么会失了神智被关在这狭小的地方成了采血工具……

    第一个被沉溺惊得有反应的人竟然是封疆,他歪了歪头,垂眸看向沉溺平坦小腹,一字一顿道:“小溺……痛……”

    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千般万般期盼又失去的孩子,第一个心疼它的人不是它的父亲,而是那个嘴上说着它最好别留下来的人……

    沉溺心下阵阵抽疼,这心疾复发的前兆他仍撑着口气,勉力向封疆身侧靠,低低安抚道:“不疼……不疼了……封疆……”

    “自己上来,别让我说第二遍。”阴如愿有些厌沉溺和封疆贴这么近的距离,偏又不想解释,也不愿自己动手,掉了身价。

    “你……你……?”沉溺似笑,闷在喉头的血纵是咽下,唇边亦溢出些许,他虚虚靠着封疆肩,哑道:“阴如愿,你跟你师傅一样,都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蛆虫,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住口。”阴如愿打断沉溺的话,“不许说我师傅。”

    “恼了?被我说中了?我可不知道太阴如字辈有阴如渠这么个前辈……”沉溺有些气喘,仍坚持着说了下去,“你也是,杂种一个……”

    沉溺话未尽,已经被阴如愿强行拖拽了上来,他的挣扎抵不过身后人的力道,他索性也不管不顾了起来,“我真是瞎了眼,才能看上你……”

    “别说这种话,沉溺。”又冷又痛,还被人扼住了脖颈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可沉溺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过刺痛阴如愿的机会。

    “我就是死,也跟我师兄死在一起……你跟你师傅,快躲沟里去吧,老鼠是见不得光的……哈哈哈哈哈哈……”

    讲到最后,沉溺已有几分疯癫。

    “住口!我让你住口!”阴如愿越掐越紧,直到沉溺没了声他才仓惶松手,捏着沉溺脸喂了颗药下去。他快被气疯了,他确实快疯了,沉溺当着他面和旧情人贴那么近,还敢折辱他师门……

    可他不想他死……

    “有种你杀了我啊?你就是杀了我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沉溺最后的力,使在了狠狠咬他手。

    阴如愿看着那牙印眼神渐冷,视线下落时撞上沉溺眼里的狠,这麻木之下竟隐隐滋生出几分快意,他说:“你恨我?”

    “好极。”

    沾水的衣衫不好解,直接撕碎就好了,那人眼里的恨也在阴如愿的手下成了崩溃,他咳出的深红正好写作喜字。

    “恨我?往死里恨。”阴如愿抹去沉溺唇上血痕,不顾他疼到扭曲的面容,又或字字泣血的控诉。

    恨他啊?那就恨吧。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