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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在看清男孩湿漉漉的双眼时,猛然甩了他一巴掌! “啪!” 洛宓随着身体倒退了几步,捂住了脸颊,几乎是被打懵了。 “遇到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真是坠了你爹娘的名头!”碧云仙子恨声说完,又把男孩拉了回来,像是透过他的眉眼看到了旁人,神色微微恍惚了起来。 “师妹,别怪师姐心狠,”她温柔的抚摸着洛宓被打肿的脸颊,“你这一生都太过顺遂了,天资出众、师父偏爱,又摊上了一个争气的夫君,就连儿子都是注定的天之骄子,真是样样挑不出毛病,这才会有此一劫啊。” “相比之下,师姐我的命就苦多了,”她喃喃说道,“沼远山无人在意,好不容易遇上了夫君,还被师父阻挠,半生修为被废,若不是夫君前来搭救,只怕是命都要交代在山上……过了这么多年,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没想到我的幺儿却……” 碧云捏李岐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在上面留下青紫的印记,被捏痛的男孩不敢作声,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却是半滴也没落下来。 “我的幺儿……我的幺儿……”碧云说到这里语气突变,眼神也变得狂乱起来,“绿拂、绿拂对不起,师姐真的是没办法了,师姐真的是没办法了啊!” “那日你给我来信,说你于子时三刻诞下麟儿,正巧了,我生幺儿也是这个时候,你我二人亲如姐妹,连生孩子的时辰都一模一样,这不正是天意吗?” 绿拂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早年咱们约好了,要做一家人,现在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咱们这就成一家人了呀。” “哈哈,你若是知道了也会高兴的吧,师妹?”碧云边哭边笑,“可惜,我呀是看不到那一天了,我快死啦,我就快死啦……” “夫君他不知道我用了那个术,你不要恨他,都是我的错,我太过懦弱了……不过绿拂你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的,它会被我带进棺材里,你还是那个人人艳羡的仙子,夫君有为,儿子成器,师姐在底下也会为你高兴啊!” 就这么闹了好一阵子,碧云突然大喘了一口气,像是从癔症里清醒了过来,她先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然后惊慌的按住男孩的肩膀,不住的抚摸着他的发顶,“阿歧?阿歧,为娘刚刚说什么了?” “……娘什么也没说,”洛宓听到清脆的童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娘只是盯着我看。” “啊……”碧云闻言明显松了一口气,把男童揽进了怀里,“阿歧,娘说了什么都别在意,娘病的重了,会说胡话,你别害怕,啊?” “阿歧不害怕。”他怯生生的说道。 “那就好,阿歧真是个好孩子,”碧云轻声的哄他,“来,上床陪娘睡一会儿,你爹正在教你大哥和二姐修炼,一个时辰后就会过来,你们父子也好些天没见过了,咱们一家凑在一起说说话。” 恢复过来的碧云眉眼温柔,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温婉怡人,与方才那个疯狂地女子判若两人,说她是名门闺秀恐怕也有大把人信。 李歧听话的爬上床,钻进了锦被里,紧紧的挨着女子,“娘,大家都说大哥和二姐在我的年纪就开始修炼了,为什么他不教我呢?” 碧云闻言一愣,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别怪你爹,也不要觉得他厚此薄彼,他不教你,是为你好。” 说到这里,她抓紧了手中的被子,“这炼魂宗就是一处魔窟,我不杀人人便杀我,魔道之路,艰险崎岖,一旦入门,终生不得解脱。你爹一把年纪,身边也无几个可信之人,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所道。你天生身体孱弱,偏偏身为宗主之子,若是修炼本门心法,定会招来嫉恨,你寿数短暂,一入此门便有万种毒箭隐于暗中,不若不练,不若不练啊……” “你爹希望你能当个普通人,远离炼魂宗,也远离这方魔窟,”碧云一只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倘若有一日,他不得不疏远你,那是怕护你不住,你千万不要恨他,千错万错,都是为娘的错,为娘是个不忠不孝不悌的恶人,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那我死了以后也会下地狱吗?”洛宓扬着脸问她。 “不会,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是不会下地狱的。” “可如果我变坏了呢?” 李歧这一问就像是点燃了引信,碧云猛地扭过身,双手在住他的肩膀,眼睛瞪的极大,表情认真到了凶恶的地步。 “听着!”她郑重说道,“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刻进脑子里,半个字都不许忘!” “阿歧,我碧云今生今世对你不住,犯下的罪孽即便九死也不能挽回,可我无悔。倘若你今后有幸能破此死局,那便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到时你若想将我焚骨扬灰,悉听尊便。” “这话本不该由我这十恶不赦之人来说,猫哭耗子假慈悲也不过如此,但是,但是啊,哪怕是为了那么一丁点微弱的希望,你也要记住,”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多么困苦,多么绝望,你都不能沾半点魔门功法,一旦入魔,便前功尽弃,修魔之法于你百害而无一利,即便是你爹要教,也一定要坚定的拒绝他,知道了吗?” “你记住,你不能成魔,你得成仙!” 第42章 “吱嘎。” 屋门被推开时, 碧云收回了按在男童肩膀上的手,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丝带着病态的红晕,扭身掀开了垂下的帘帐,然后就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高盏和两个只到他腰部的萝卜头。 日后嚣张跋扈的高琪此时还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包,穿着淡粉色的练功服,骄傲的走在三人的最前面,而她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身量更高一些的小男孩, 显然他就是洛宓一直未能得见的高奇了。 高奇、高琪和高歧。 就算抛开“李”这个姓氏, 仔细品读一下,也会发现他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 “好啦, 之前在练功场不是喊着要见娘亲和弟弟吗?” 略微年轻一些的高盏并没有她见过的那般严肃, 眉宇之间也没有挤出“川”字型的纹路, 当他弯腰催促两个孩子快点走时还带了点罕见的活泼,这种轻快与炼魂宗宗主的身份不太相符,显然是发自心底的感到高兴。 高琪在父亲的鼓励下昂首挺胸的向前走,还不忘用手拉着兄长的袖子,后者被meimei拽的歪了半边身子, 哪怕走的跌跌撞撞也一声不吭。 洛宓被碧云仙子从里侧挪到了外侧, 两条小短腿正好吊在半空中,一抬头就对上了高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然后她就从黝黑的瞳孔里看到了久远的洛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