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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84

    西囿,军营。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诏书到达军中,随之而来的,还有命萧莨回朝述职的诏令,赵有平手握着那诏令一目十行看完,啐了一声:“这狗贼分明就是要召将军回去,好夺了将军的兵权,将军可万不要中计了!”

    已被押下的传旨太监怒瞪着他们,嘴里被塞了布想要骂咧,却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赵有平等萧莨的一众心腹都早已知晓祝鹤鸣所作所为,自是不愿意为这样的皇帝效忠卖命,二话不说将来传旨之人拿下,如今只等着萧莨发话,之后要如何做。

    萧莨的眉心微蹙起,深思片刻,道:“先将人押下去吧,不必理会这诏令,且再等等再说。”

    赵有平不解问他:“将军的意思是?”

    萧莨轻出一口气,冷道:“祝鹤鸣登基,消息传到各地,一定会有人按捺不住,必会有所动作,我等先看看眼前局势,再做打算。”

    萧莨向来沉得住气,他军权在握,山高皇帝远,祝鹤鸣就算气得跳脚,亦不能拿他如何,从一开始,他就没将这个跳梁小丑当回事。

    萧莨的预估并未有错,祝鹤鸣登基一个月后,吴州的成王伙同江陇郡王,以祝鹤鸣毒杀皇帝、谋朝篡位为名传檄天下,率先反了。而祝鹤鸣的回击,是以谋反之罪,将他二人被长历帝收做养子的儿子当众处斩。

    那之后,三位皇子中仅存的聪王之子在亲信庇护下,侥幸逃回荆州封地,聪王以其子正统之名,拥其子称帝,与祝鹤鸣分庭抗礼。

    同一时间,定国公缠绵病榻已久,在听闻皇帝驾崩消息后不几日,追随皇帝溘然长逝,贺家四分五裂。贺熤的两个叔叔连同定国公麾下大将,率贺家军二十万人投靠聪王,在短时间内迅速占据荆、歙、赣三州。

    而贺熤仅带着三万老定国公的亲信兵马,遁走蜀地,扶持早年被流放至此的长留郡王的幼孙,建章立制,尊其为帝。

    于是短短三月之内,天下竟冒出了三位祝姓皇帝,一个说自己有长历帝亲手拟写并盖了玉玺的传位诏书,一个说自己是长历帝的养子名正言顺,还有一个说自己是血脉上与长历帝最近的,理当践祚。

    这还不算完,那原本就占据了南边数州的闽粤匪寇头子也终于按捺不住,一举攻下湘州后建国称帝,传诏天下。而在北边的豫州,亦有贼首登高一呼,聚众无数,数月之内便攻下了大半个豫州,其后自立为王。

    自此,天下大乱。

    如今萧莨的案头,一共摆放着四份诏令,除了最早祝鹤鸣派人送来的,还有之后聪王、长留王陆续遣使送来的恩赏诏令。连那自立了靖朝自称靖帝的匪寇伪朝廷,都派人给他送来了诏书,来使转述伪帝之意,与之许下种种好处,愿与萧莨合作,共谋祝氏江山,将来划江而治,互不干扰。

    萧莨未有表态。

    接踵而来的诏书,难免让军中将士有些心气浮躁,连赵有平几人都在催着萧莨早做决定,只有萧莨岿然不动,不露半点声色,谁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萧荣匆匆赶来军中,送来新一批的粮草,和贺熤的一封私信。

    这几年贺熤四处为戍北军购入粮草军需,做得十分隐蔽,他家里那些人忙着争权夺势,还当他是一心扑在做生意买卖上,并未将他放在眼中。老定国公去世后,贺熤也未与那几个叔叔争,只带了三万亲信兵马入了蜀地。如今天下虽乱成一团,海运之路却未断,他仍然留了人在外头不断买入他与萧莨需要的东西,由尚且相对安宁的北边齐州上岸,运往西北,还可再转去蜀地。

    萧莨在烛火下看贺熤写给他的信,眸光渐沉,萧荣在一旁小声嘟哝:“我都没想到这个贺熤会突发奇想,跑去支持长留王,那奶娃娃才五岁,差一点被他叔叔夺了爵位,贺熤倒好,带了兵去直接把人叔叔给干趴下了,然后风风火火地把个小娃娃推上了帝位,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贺熤也是个有野心的,他是想扯着长留王的旗帜唱大戏么?可怎么偏偏就选了长留王,蜀地那里,别人轻易是打不进去,可他只有三万人,也出不来啊……”

    “长留王虽是郡王,却是陛下的堂侄,其祖父是陛下叔父,因当年参与夺嫡之争才遭贬谪,只得封了郡王,但若论血缘,他们一脉与陛下确实是最近的。”萧莨淡声解释,他嘴里说的陛下是指才刚驾崩的的长历帝,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在他看来,不过都是乌合之众罢了。

    “可先帝不是下过旨意,不许长留王一脉再入京么?”

    萧莨微微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只是不许他们再入京,若非要咬文爵字,也并未说不许他们一脉承袭帝位。”

    “可按理说,……聪王他儿子是上了玉牒的皇子,确实是最名正言顺的,二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非但是萧荣这么想,萧莨心知军中那些部下也大多都倾向聪王那头,只未明着与他说而已。

    可聪王他儿子也才只有几岁,做皇帝的虽是儿子,背后发号施令的却是聪王本人,此人心狠手辣,并无仁爱之心,在封地上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都是常有之事,这样的人,怎配做天下之主?

    思及此,萧莨冷声道:“衍朝宗室的玉牒自开国起就是一式两份,一份存于宗事府,一份收于太庙之内,且以太庙中的为准,当日那三个小皇子上玉牒,只改了宗事府的那份,太庙那里的,也不知是陛下忘了还是故意的,并未有重修,故祝鹤鸣抨击那孩子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皇子,也是站得住脚的。”

    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各自站在各自立场上,抓对方把柄漏洞的借口罢了。

    萧荣皱眉:“二哥,那你的意思是……?”

    萧莨神色晦暗,双眉紧蹙着,让左侧眉峰上那一道突兀疤痕愈显狰狞。

    贺熤在信中与他提议,与其为祝家人卖命,何不自立为王,别人能做得的事情,他为何做不得?

    长留王一个无依无靠的奶娃娃,他们随意便可拿捏,先助长留王,待大局平定之后,再由长留王禅位与他,改朝换代需要的不过是时机和借口,只要他能平定天下乱局,到那一日,谁还能不服,谁又敢不服?

    贺熤慷慨激昂地陈词劝他,言辞格外激烈,笔墨力透纸背,足见其下笔时之激动,这一番话,想必他已酝酿了太久。

    君临天下。

    这四个字头一次如此清晰明了地呈现在萧莨眼前,他不是没想过,从知道他兄长是因何而死那日起,他就一直在思索,他们萧家人世世代代为着大衍的江山抛头颅洒热血,图的到底是什么,忠义二字当真就有那么重要么?

    凭什么,上位者能cao纵别人的生死,他们金戈铁马一生,最后却只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凄凉下场?

    与其为别人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