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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 “或许比起之前的工作简单很多。” 唐岚道:“但最快的方法就是让基地短暂关停磁极。” “你不能这样做。” “我……”唐岚望着波利:“我知道您的研究是对的。您想探究这场灾难, 已经几十年了。只要您能看到波动,一定能找到应对的办法。您总是太过仁慈。” “而且, 我们只是发出请求,他们不一定同意, 北方基地只信奉人类利益,而我们是异种。每年, 他们甚至都要派军队对我们尝试清剿。”他的手放在键盘上,低声道:“这是我个人的举措,一切……一切后果与先生您无关。” 波利只是那样注视着他, 像注视一个任性的孩子。 略显苍白的指尖停在键盘上。 一秒, 两秒。 悬停的指尖静默停在按键上空。 三秒,四秒。 他忽然发出一声颤抖的气音。 “对不起。”颤抖的手指颓然落下,在输入栏留下一串不成型的乱码,他像面对着什么可怕之物,连连后退两步, 眼眶微微发红:“我做不到。” 像是早料到这样的结果,波利轻轻摇了摇头,道:“傻孩子。” 唐岚眼底泛出血色。 安折靠着壁炉看着这一切,人类所面临的抉择往往艰难,内心的痛苦有时会超过身体的疼痛。波利先前说的那句话没错,仁慈是人类最显著的弱点。在残酷的世界的重压下,唐岚会痛苦,而波利痛苦百倍。于是他久久望着波利,等他从内心的痛苦中做出选择,命运这样无常,在他卸任审判者的一百年后,仍然要面临这样两难的抉择。 就在这沉默的僵持中,外面的极光又闪了一下。 朗姆反射般看向大屏幕,安折跟着看过去,那幽灵般的图像又出现在了屏幕上,这次更久,足足三秒才消失,诡异的散点图烙在安折的视网膜上。 与此同时,唐岚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xue。 “我又听到了。”他道。 这意味着什么? 连安折都知道,这意味着来自宇宙的未知波动产生了突然的加强。原来,它并不像人类预测的那样是循序渐进的——它完全可以突飞猛进地攀升。 五秒钟的寂静后,极光又是猛地一闪,像一只巨大之物的心脏骤然收缩,整个世界陷入完全的黑暗。 实验室的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光点晃成一片。 “它要到了。”唐岚闭上眼,抬起手,将脸埋在掌中,声音沙哑:“它要到了,我听见了。很快,马上就要超过磁场强度了。先生,您不用纠结了。畸变已经来了,挡不住的。” “我们……我们……”他低下头:“我们……是为了什么啊? 话音落下,他闷闷笑了起来,那笑声是那样的——那样的绝望,他喉咙里大概含着血,安折想。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为是否请求基地关闭磁极而接受人性的拷问,还在仇恨非要与他们作对的这个残酷的世界和残酷的命运,还沉浮于内心的痛苦——他们以为自己还有抉择的余地。但下一刻,他们就知道了方才的挣扎和仇恨可笑到了何种地步。那根本是无意义的抗争——当然,人类本身的所有意义也都是无意义的。 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在乎。它不残忍也不残酷,只是不在乎,不在乎他们的快乐,当然也不在乎他们的痛苦。 它似乎只是在发生一场理所当然变动,只是缓缓前行。它当然无意让人类知晓真正的原因,没有必要。真正执着于追根究底的只有人类自己。 人类会毁灭,生灵都死亡,地球会坍塌。 但它不在乎。 安折茫然望着外面的天空。 间歇的闪动过后,四野之上,极光开始疯狂震颤起来,绿色的光芒以恐怖的速度四散成耀目的流星,一场盛大的流星雨燃烧而后消失,残芒划过整张漆黑的夜空。 “嘀——”实验室里,机器长鸣。安折猝然抬头,看见大屏幕上一片纷纷扬扬的雪花。 波利的右手紧紧抓住座椅扶手,沙哑的声音显出苍老:“开独立磁极——” 与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齐声嚎叫,每一道声音都难以用任何人类语言的拟声词形容,它们一同震荡着刺穿了鼓膜。是窗外,山下,深渊里——怪物们发出超越常理的号叫。 “扑喇喇——” 巨大的振翅声自密林中响起,似是成千上万鸟群腾空而起。 它们在深渊中潜伏已久,相互试探,各自僵持。 而在这磁场终将崩溃之际,这些可怖的怪物却突然一同开始活动。 ——为什么? 不知道。 第一只黑影掠过高地研究所的上空。 波利来到辛普森笼的cao作台前。 “先生。”唐岚低声问,“还来得及么?” 波利道:“来不及了。” “那还要继续么?” 短暂的静默。 “人类的愿景就像水里的月亮。”他忽然怔怔道:“看起来触手可及,其实一碰到水面,就碎了。” “当我们以为碎掉的月亮也有意义,伸手把它捞起来,却发现手心里只有一捧水。更荒谬的是,不过半分钟,就连那些水也从指缝里流走了。” 他望着那些纷繁的光点,像看着一场遥远的梦境:“可是,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仍然站在水边,我还愿意去捞吗?” 波利·琼眼底发红,目光颤抖,声音哽咽,最终闭上双眼:“我愿意。” 唐岚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黑色对讲机。 他望着眼前虚无的一切,垂下黯淡的眼,淡淡道:“准备防御。” 第79章 “在想什么?”纪博士走到陆沨的身后。陆沨站在实验室的窗前, 前面是灯火通明的伊甸园与双子塔。 走近了, 他才发现上校并非漫无目的地发呆——这人正把玩着通讯器, 还亮着的屏幕停留在联系人界面,他瞥见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是谁?”纪博士站到了他身边,挑挑眉:“你还有我不知道的朋友?” 陆沨没有回答, 纪博士也并不追根究底——在这位上校面前,提问得不到回答是常态。 说这话时,那枚雪白的小孢子从陆沨的衣领里钻了出来, 似乎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他, 然后迅速钻回去藏起来了。 “它真小。”纪博士笑眯眯道。 陆沨将它揪了出来,原本已经长到巴掌大的孢子, 现在只有一颗枣核的大小了,它拼命把自己藏进陆沨的手里, 像是怕极了纪博士。 “今天不切你。”纪博士道:“你已经变得太小了,乖, 长大点我再切。” 陆沨冷冷看了纪博士一眼。 纪博士抱臂,悠悠道:“又切不到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