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李宅

    宁钦文先去学校报道，宁父年轻时候桃李满天下，如今的校长便亲自接待宁钦文，唤他“小师叔”，景洪使劲憋着笑，宁钦文却是习以为常，显摆他“小师叔”的派头，你一切都好我父亲时常挂念你云云，对着头发花白的校长装样，等学校这边安排妥当，他便启程去他未婚妻的家。

    车开了一个小时，一直开到郊区，一直开到树木郁郁葱葱，外面夏天暑热的，这里却平白比市区低了好几度，宁钦文在车上昏昏欲睡起来，这时景洪喊他到了。

    这是一个山间别墅，山间树木郁郁葱葱，南方的花草总是生长的很肆意，这家的主人不打理它们，任由它们把几条路之外的地方占满，有人还要助纣为虐，靠墙种了好些蔷薇，于是它们一直攀爬到墙上去爬到二楼屋顶上去，除了大片的蔷薇还有很多很多的花，杜鹃矮牵牛海棠花，还有果树，枇杷杨梅葡萄，宁钦文断言，这地儿一定招蚊子，说不定还有蛇，景洪拿行李，宁钦文便先抬脚走了进去，葡萄藤底下放了一个白色的铁质椅子，椅子上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他便愣在了那里，女人在睡觉，他无暇端详她什么样，只看到了刺目的白，回神以后慌忙退了出去，拉着刚要进去的景洪。

    景洪莫名其妙：“怎么了？”

    宁钦文一言难尽，朝里面比划了一下，嫌弃道：“在在在睡觉。”

    景洪看他那绯红的耳朵反应过来，提醒道：“那是你老婆！”

    宁钦文闻言挺起了胸膛：“对啊，那我老婆啊，大白天的像什么样子！”说罢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去推了女人两下后发脾气振夫纲。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他眼睛看着别的地方道，“要是闯进什么人来！”女人醒了，他便住了嘴。

    “你是？”女人揉了揉眼睛反应过来，慌忙拉衣服，解释道，“张叔叔跟我说过，你是钦文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浇花湿了衣裳。”

    宁钦文语重心长道：“女孩子，仪态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身体，湿了衣服怎么不进去换？要是落下病来，以后子嗣艰难如何是好。”

    女人愣愣看他：“你懂的好多啊。”

    “稍有涉猎稍有涉猎。”他谦逊道。

    女人笑着伸出手来：“李小寒。”她一笑就眯起了眼睛。

    宁钦文把手放得蛮高，敷衍地和她握了握：“宁钦文。”他这才能仔细打量她一眼，个儿很矮，圆脸，笑眯眯的，倒是不显年纪，再不显，她也是个二十九岁的老女人了，他勾了勾嘴角。

    小寒领着他往屋里走，便走边介绍。

    “多亏了宁叔叔，是他一直照顾我，让我从小就住在这里，就是高中大学住过校，毕竟离市区太远了，我和一对夫妻住在一起，司机是吴叔叔，保姆是孙阿姨，他们俩住楼下人蛮好的，你有事就找他们。”

    这时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很昏暗，宁钦文进来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便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了？”

    “这屋里，怎么这么阴啊。”他抬头打量。

    “哦哦哦，我贪凉，”小寒马上去拉窗帘，“整天拉着窗帘。”窗帘拉开也并没有什么改善，因为窗外垂着蔷薇的蔓。

    不止是房间，服务的两夫妻也阴恻恻地看着人笑。

    宁钦文晚上吓得睡不着，跑楼下景洪卧室里把人摇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怪怪的。”

    孙阿姨虽然人怪，但手艺是好的，景洪撑了个肚儿圆便睡得安稳，被摇起来强打精神道：“我没觉得哪里怪啊。”

    宁钦文沉思道：“这个李小寒，我看不透她，她的行为模式不对，你看啊，按我父亲所说，是他好友的遗孤，那从小是个孤儿啊，她怎么那么活泼开朗……”

    “你学哲学学傻了吧，”景洪困得不行，说话便不过大脑了，“人家就是个可怜的小孤女，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推开她的门行使我做人老公的权力……权力……”他一颔首又睡着了。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宁钦文看着景洪下了结论，他不管下属死活，又推景洪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有个女孩子嫁给了一个富可敌国的富豪，这个富豪的家在深山中，富豪告诉她，晚上一定不要开门，因为外面有狼……”

    景洪撑着眼皮听童话。

    “到了晚上也确实传来了狼的叫声，这个女孩没有忍住偷偷往外看，原来那个狼就是富豪，他是个狼人，到了晚上就会变身……”

    景洪打断他的话：“这故事夫人讲的吧？”

    “呃，确实是。”把宁母的话当真是很愚蠢的，宁钦文摇头也感叹自己犯傻，推门走了出去，出去就吓了个魂飞魄散，姓吴的那个司机悄无声息站在那里笑。

    “呀！你想吓死我！”宁钦文差点打人。

    司机诚惶诚恐：“我上洗手间。”

    “上吧上吧上吧！”他没好气不迭声道。

    宁钦文一晚没睡好，梦里他那个甜美可人小小巧巧的老婆看着他笑，转眼又变成狼扑了过来，他大叫一声醒来，外面已经天亮了，他便起身去阳台上看，小寒正在院子里浇花，听到动静从花丛里抬头热情洋溢地跟他打招呼：“钦文！早上好。”

    宁钦文嘟囔了句不好听的话转身离开了阳台，吃了早饭和小寒一起去市区。

    小寒很崇拜他：“原来你是大学教授啊，真厉害，我念书不大行。”

    宁钦文蹙眉：“说什么不大行，就是用功和不用功的区别，这个学习啊，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天长日久的东西，我记得我幼儿园的时候……”等他从幼儿园谈到高中，小寒的单位到了。

    “你真厉害。”小寒在下车前评价道，“下班再听你说吧，我要去上班了。”

    “好好好。”好为人爹的宁老师在车里给人上了一课十分满足，挥手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