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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稻香觉得薛公子说得非常有道理,她也知道薛稷藏在这件事上为何不屑她的感恩戴德。谢什么谢,谢无异于嘲讽,说一次就约等于揭一次伤疤,提醒他这么多年费钱劳力也没养熟一头白眼狼,失败。 他一朝被余米香这只蛇咬,二朝又被潘海阔这只蛇咬,心眼儿再缺也该现长出来一些,学会事不过三。听完他对「尔等刁民」的话,余稻香点头表示赞同,“言之有理,余稻成还不如我。” 看来这一家子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兄弟姐妹之间冷冰冰地不像模样,压根儿不存在什么兄友弟恭。 薛稷藏的确学到了。某些刁民的心脏上长得不是血管,而是藤蔓,攀绕,吸血,一心只想向上爬,必要时不惜勒死借力的大树,顶破一切可能的阻拦。 薛稷藏拎起衣服袋子往主卧走,边走边吩咐,余稻香今晚不许进主卧,更甭想用主卧里的卫生间。话音未落,一个惊天大雷冲破云端砸向地面,震得余稻香瞳孔散大从沙发上弹射而起,跟薛稷藏擦身而过一头撞进了主卧,冲进去抓起躺椅上的抱枕瑟瑟发抖,声色俱厉道,“我告诉你薛稷藏!今天情况特殊,我的底线就是跟昨天一样睡飘窗,明天雨过天晴了你让我睡楼道都行,你要是再逼我,咱俩就同归于尽!” 这不像是装得,这是真得怕,吓得胡言乱语连甲方爸爸都不认了。薛稷藏懒得理她,只想赶紧躺下睡着好结束这荒唐的一天,拿着衣服径直进去洗漱。 窗外雷声渐歇,卫生间里水声阵阵,余稻香安心不少,把笔记本抱进来开始啃文献,方才被潘海阔吓得不轻,余稻香有点走神,彼时惊险的一幕幕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放。 脑中忽然想起潘海阔说薛稷藏的那句「离开女人连觉都不敢自己睡」。从昨晚到今天,薛老板貌似对自己强行「同寝」并无实质性长时间地反对或反抗,步步就坡下驴顺水推舟。卫生间门一开,北方干燥的室内涌进来一股湿暖,余稻香狐疑道,“薛稷藏,你不会是真的不敢自己睡觉吧?” 薛公子发丝半干,黑发由白天的战斗状态变成顺毛,乖乖地趴在额头眉间,平生几分少年感。余稻香不怀好意地提问并未令他面露窘态,他擦完头发,大剌剌地将潮呼呼的浴巾往余稻香那边一扔,让她去洗烘,“对啊,我睡觉时必须抱个hello Kitty~” 就这一点,余稻香特别佩服薛公子。说与生俱来的松弛贵气也好,说历尽沧桑的满不在乎也罢,很少有什么人或事能真正激怒他。就算多年的心腹成了心腹大患,他也举重若轻,三言两语就打算翻篇儿了。余稻香觉得有时间时可以研究一下薛稷藏这个现成的病例,分析一下他的防御机制,不是反向形成,就是压抑逃避。 薛稷藏对余稻香脑子里的弯弯绕漠不关心,不过有件事他提出了正面警告,“以后不许没大没小,再当着我的面直呼其名,别怪我不客气。” 呵,不客气又能怎样,扫地出门?余稻香心里不忿,偏偏此时外面又隐隐传来雷声阵阵,她心有余悸,只得低眉顺眼应承,“好的,姐夫。” 薛稷藏真心烦,“叫表叔。” 何其苦难的一天。回复完邮件关掉邮箱,薛稷藏按了按眉心,之前有潘海阔帮他过滤归档邮件,现在他不在,各种消息鱼龙混杂,他得一一打开浏览甄别,看来得抓紧时间找人顶上。剩下睡前最后一个项目,浏览朋友圈和各种群。 不看则可,看了更添新愁。亮哥(赵亮,薛稷藏发小)家的闺女今天过百天,满月时是潘海阔替薛稷藏去敬得酒献得礼,赵亮老大地不高兴,亲自发了条消息过来兴师问罪: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没来现场亲眼目睹我闺女的盛世美颜!? 今儿是周六,白天薛稷藏仍以项目繁重脱不开身为由搪塞,但他深知鸵鸟不可能一直这么当下去。人家钱老师都放下了,他一个老爷们儿还这么别别扭扭的,成何体统像什么话。但不能否认的是,就算那档子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薛稷藏仍心有芥蒂,没想好如何面对亮哥亮嫂。薛稷藏后仰,靠向床头,一脑门的官司。 正在愁肠百结,抬头看见了不知何时从卫生间出来的余稻香。这女的活像一只猫科动物,走路没声音,年轻的女孩子一般都香香的,她的名字也带了个「香」字,但她全身没味道,卫生间里洗发水沐浴露也没味道。若不是看到沙发椅上面缩着一团深蓝天鹅绒,薛稷藏差点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 脑中忽然火花一闪,薛稷藏开口问,“你在哪个学校来着?认识钱倩吗?” “哪个钱倩?”余稻香抬眸,刚洗完澡水嫩的脸蛋活像脱了水稻壳后的一粒米,小巧莹润。 “有几个钱倩?”薛稷藏觉得也能理解,又不是什么罕见字。 “光我知道的就四五个。” “老师。” “老师也有两三个,”余稻香看她叔貌似也没啥正经事,埋头接着盯她的文献,“有老钱老师还有小钱老师,小钱老师还分高小钱老师和小小钱老师…” “高个子的。”薛稷藏补充。 “教药理的?老公巨帅现在回家生孩子休产假的那个?” 看着大侄女的眼底泛起了荧光绿,薛公子考虑之前的主意是不是欠妥,大侄女来了兴致,“认识啊,大二高小钱老师还当过一阵我们班的辅导员呢。” 次日,晨光熹微,薛稷藏心中有事,早早醒来。翻身下床,脚下忽然探得一方绵软,他心里一惊。定睛一看,那女生裹着被子猫成一团,窝在床边的毛绒垫子上,无声无息,睡得香甜,青丝散成一把伞,仿佛小树的根。 梳洗完毕简单地吃了个早餐,薛稷藏带余稻香去了趟赵宅。赵家一岁不满的婴孩都要养在老院儿,周岁后才能搬出去。大宅门幽深,让人无端心生紧张,余稻香抱着给小公举的那一大匣子典藏金饰,小心翼翼地跟在薛稷藏身后,迈过道道门槛。 直到看见钱倩那张光彩照人的脸,余稻香才放松了几分,一句赞叹脱口而出,“您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