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回忆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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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后的雷声轰鸣把藩谧从床上吵醒,白花花的闪电像一个巨型时空出现在面前炸开,那一瞬间,雷劈在窗外的场景像是劈到了内心,痛苦的回忆瞬间涌出。 藩谧来这里的深宫已经十年之久,早已不是外头那些黄花大闺女,看向宫里的花草像是没有灵魂,它们立挺挺的待在原地踏步,又像是不愿意屈服从不低头。 但谁能关心它们的想法,她会心疼它们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瞬也会心疼自己见过了外面的世界却被困在这里。 皇上的子嗣不多,但有一女喜爱她,那女叫齐霜,是藩谧取的名字,但并不是她自己的孩子。 齐霜出生于冬日,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响起了第一声啼哭,刚出生时她的母亲永久的闭上了眼。 齐霜的母亲桑榆,比藩谧来到这宫中更晚些。 桑榆处处与自己对比,但藩谧无心去管她,久而久之她的矛头不再对向藩谧,可能也是知道她对于争宠没有多大兴趣吧。 她死后,膝下的儿女便过继给了藩谧,齐霜和已经三岁的齐洺。 她生产那日藩谧也去看了,是皇上硬把她从床榻上拽起,让她去亲眼见见女子生子。 藩谧知道他是嫌弃自己的肚子没有动静。 她在角落看了一眼刚生下的小公主,丑是丑的很,皱巴巴的跟黄瓜在阳光下暴晒许久一般,还带着些让人反胃的腥味弥留在屋中的空气里,也就是生产婆不嫌弃了,那些极力压住想吐的下人应该与自己一样不愿留在此地。 齐逐鸣问藩谧,给她取什么名字。 藩谧看着屋外的大雪也是随口一说从未思考:“齐霜。” 许是藩谧不爱皇上,自从被拉到这里,她从没像儿时一样真正笑过。 藩谧把自己困在屋中,这里装修倒是辉煌,吃食也未亏待藩谧半分,但是藩谧想要的并不是衣食温暖。 有一日,齐霜问藩谧:“阿娘,这是什么?” 当时,藩谧在桌前作画,没有空去搭理她,幼小的她见阿娘许久未回答,捏着一样东西走到藩谧身侧时打翻了藩谧刚沾上的笔墨。 装在砚台里的墨水在空中作画,随后,藩谧与齐霜身上便被墨水弄浑了脸。 藩谧没太过生气,并不是不想跟她计较,就在那时候,她才看向齐霜手中握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长的布条,已经被墨水染色看不清的全貌,但那布条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哪怕化成了灰自己也会记得——那是母亲遮眼的布条。 藩谧生活在疆域边界,边疆当年还只是独立的地方,后被攻城,那是父亲带的队伍,自从把疆域收入囊中后,他便带着自己与两个哥哥居住在了这。 藩谧自小就住在边疆,藩谧上头有两个哥哥,藩谧叫藩谧,二哥叫藩卓。 记忆有些久远,又或许是大哥死的过早,藩谧已经记不清大哥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六岁之前藩谧都没有母亲,每当她去问父亲和大哥的时候他们都沉重着脸,他们两个耷拉起来的眼睛看藩谧的不耐烦,自己便没有再去问过母亲的事情。 藩谧有母亲那日是后来父亲带大哥去攻占城池,那会藩谧还不知道他们离开了边疆,只记得他们没去多久就回来了。 父亲的马背上还带着一个女人,她看起来瘦瘦的白白的,跟藩谧不一样。 她自己长期在草原生活,皮肤已经黑的被二哥嘲笑是个黄水,至于为何是黄水,他说:“黄水和你一样活泼好动,波涛汹涌,滚滚如流。” 其实母亲来到藩府之前,藩谧是很怕生不爱说话的。 女人刚来府里时眼睛还是好的,她清澈的眸子像是能隔着墙壁看穿所有人的内心,藩谧怕生,只是远远看过她几眼,那双眼睛藩谧从没见过第二双,哪怕现在藩谧在这宫中,千百妃子也从没见过那双与母亲相似的眼眸。 女人进府的当晚,父亲进来了藩谧的屋中直走向她的床边。 他在床榻上坐着,抚摸着藩谧的额头,轻声温柔地说她是你的母亲,是你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母亲。 藩谧是高兴的,她也有母亲了,不用被其他人嘲笑母亲早逝。 那日,藩谧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期待着等第二天一早,自己就打算去跟那位新母亲去请安问好。 回忆到母亲的眼睛,藩谧笑笑摇摇头,接过齐霜递给自己的布条,转头看向了窗外。 天有些阴了,或许等会会下雨吧,最近雨多,潮湿的环境使得藩谧肚中间的伤口越来越疼。 新母亲来后的第二天早上,藩谧还没好好梳理就去了大厅,等待着父亲带着新母亲的到来。 但是得知的消息便是:母亲的眼睛瞎了。 藩谧被二哥带去新母亲的屋中,父亲光着脚站在地上,白净的床上有着些许鲜血,一根长长的钗子正插在新母亲的左眼球,右眼也已被扎穿,一个小眼的洞子还在不停冒着鲜血。 藩谧看着她眼睛被扎成这样也不哼一声,自己当时也是被吓傻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些下人换水,站在原地没有动。 老医者仔细地打量新母亲的眼睛,父亲焦急地在屋中来回踱步,口中骂骂咧咧又时不时抓起身旁的花瓶砸向地面。 藩谧是被二哥推着出来的,他比自己大了两岁,也不过是孩子。 大哥在都城生活不与他们住在边疆。 父亲因为新母亲的眼睛插穿也没空自己和二哥。 二哥与她一样是被那场景吓的不知该干什么,过了许久才动身捂住藩谧的眼睛把她拉走,离开父亲的屋内。 那双美丽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她看不见那眼睛,那眼睛也看不见这美丽的大草原。 藩谧和二哥都以为新母亲来到了藩府第一天发生这种事情会很生气,于是她便一直在自己的院子中不敢出门。 新母亲是十天后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精美的白布条覆盖住了她的眼睛,布条上面的白鹤如同她当时的眼睛一般生动,白鹤的象征就像是代替了她的眼睛一般。 下人扶着她来到藩谧的院子,其实自己在屋中的窗口远远就看到了她们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钗子插进眼睛的场景让她实在忘不掉。 她害怕她,怕她会突然掏出一枚钗子插进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如她一样双目失明。 藩谧待在屋中没有去迎接,心中也在催促着让她快些离开院子。 似乎是感觉到藩谧的害怕,新母亲在远处停下。 温柔的声音随着风飘进藩谧的耳朵,很细小的声音混杂着风声让她有些听不太清楚,她说的话似乎是让藩谧不要害怕,又唤了自己一声‘谧谧’后,便跟着下人的搀扶脚步一点点挪动,离开了院子。 藩谧很想去送送她,大哥说要对长辈不能无礼,要尊敬,但是恐惧更加占据了她的内心。 那日是藩谧的眼睛目送她离去。 从那日起,她经常来到藩谧的院子与她聊自己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如同仙境般的地方,像是高山之上云层之间,偶然间还能见到五彩的彩虹,伸手能摸到从空中飘来的花瓣,木香会从四处飘来,没有忧虑没有烦恼。 母亲说的那些场景深深记进了藩谧六岁的脑海。 那时候她便想,自己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去看母亲以前居住的地方有多么美丽,多让人放松安神。 母亲虽然蒙着眼睛但也很厉害,她会懂兵法。 不过只有父亲和大哥习武,他们很少回到府里,自己与二哥对兵器不太敢兴趣。 每次她讲到什么技法什么兵器,藩谧与二哥便会在她身边昏昏入睡。 二哥的对弈和书法兴趣是母亲发掘的,有次藩谧去屋中找母亲,可院子里和屋中都不见母亲,她疑惑,又去了二哥的院子,母亲正与二哥高兴地聊着什么。 二哥手上拿着把小刀雕刻着木头,地上还有些木屑,上去询问才得知是母亲教二哥雕刻棋子,用棋子的方式来跟他们讲兵器技法。 听到她又要唠叨兵器,藩谧捂着耳朵就跑出了院子。 好几日母亲都在二哥的院子内。 那段时间母亲很少来找自己,自己便会扒着二哥院子外的墙去看他们在干什么。 二哥的院子内都是纸墨和之前雕刻的棋子,黑的白的不同形状,藩谧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见二哥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定是很敬佩母亲的,母亲懂书法又懂兵法,教会了无所事事的二哥。 七岁时,大哥跟父亲回到疆域与二哥和母亲团聚。 为首的人不是父亲,父亲的马也不在队伍中,大哥下马藩谧才发现父亲是坐在了大哥的后面,父亲伤了腿和胳膊。 大哥说那是被队里一人训练时被打断了胳膊又在骑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伤了腿。 父亲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也是,一直向往战场的父亲被自己人打伤,皇帝让他回来修养,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或许是耻辱吧。 大哥暂替了父亲的位置把父亲送回来后又带兵去了都城。 父亲在家修养后不久,他突发奇想开始从商。 母亲也是同意,他与母亲讨论后往府里进了很多马匹供给路过的战士,另一些则是会去卖给普通人。 藩谧和二哥遇见小美匹就是那段时间,那日母亲早上照例喊藩谧去吃饭。 藩谧搀扶她去到厅里时见到了二哥,他怀里抱着一只很小的小白马,刚出生不久的小白马像个兔子一般瘦弱不堪,估计便是营养不良。 “小妹,你看。”,二哥举起小白马给她看。 卷翘的睫毛覆盖在小白马的眼睛上,浑身雪白如同雪花一般披在身上,倒是有点像话本中的灵云马。 母亲还在旁边,听到二哥与她的对话,她伸手往前摸了摸却摸不到小白马的位置。 二哥主动地把身子往前倾,怀里的小白马也顺势往前在母亲面前,能够让母亲摸到它。 母亲摸着它的毛发,跟摸藩谧和二哥的头发一样温柔,不过小白马的毛是短而硬,自然不如她跟二哥的发丝舒服。 “这马骨骼较小,怎么会进这种?”,母亲开口了。 父亲进的马苗都是大头大脚,一摸骨骼便能知道小马以后会有多大的体型,且年龄也会更久些,跟这种瘦弱的小白马不值一提。 藩谧转回看向窗外的眼睛去看齐霜,“天要下雨了,你先回去吧。” 齐霜不愿,她紧紧抓着藩谧的衣角撒娇,“后来呢,那小白马真的寿命很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