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TE(下)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在她以为她会这样过一辈子的时候,她的母亲领着一群警察破门而入,压着她决定要共度一生的那个人走。她拼命阻拦,但没有丝毫用处。 她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群警察带上手铐,压上警车扬长而去。一个满身酒气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一脸谄媚地从她母亲的秘书手里接过一个黑包,掂了掂分量,满意地离去了。 母亲失望地看着她,说她真给家里丢脸,对一个绑架犯爱的要死要活的。她拼命的辩解,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但没有人相信。母亲只是让人找个心理医生给她看看,没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她被关在家里,每天除了吃睡就是面对一个啰里吧嗦的秃头医生。每天填各种表,吃各种药。不配合也没用,母亲给她请的护工会帮她硬塞下去。她几次想要跑出去,却又被逮回来,然后被看管地更严密。 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母亲。她祈求母亲让她出去,让她能再见一眼那个人,然而她母亲却是无动于衷。 “你真让我失望。”她的母亲说,“你之前不听我话,跑出去非要当什么网络主播也就算了,可你到现在还觉得你爱那个绑架犯?” 她固执地说:“他不是绑架犯。” 她的母亲叹了口气,转头吩咐秃头医生:“看来治疗还需要加大力度,她的病现在还是一点起色也没用。” 秃头医生唯唯诺诺地表示没问题。她被护工们架起来拖回房间,把她的声音隔在门后。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一个多月。她的病没有好,但她学会了伪装。她不再吵吵嚷嚷着要去见那个人,也不再死活不肯吃药;她变得非常配合医生的治疗,也不再试图逃跑。她似乎正一点点变好。 这中间她的母亲又来看过她一次,并对医生的治疗结果非常满意。医生也说她很快就不需要再吃药,只需要再观察一下就好了。 彻底停药的那天,母亲又来见了她一次。她表现地很乖巧,询问母亲她能否出去逛逛。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也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了。”她这么说着,用祈求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母亲。 母亲同意了她的要求,但让她必须带保镖才能出门。 “外面这么危险,万一你又被绑架就麻烦了。”她的母亲说,“你必须带个保镖,不然就别出去。” 她低头说好。 出门的那天,她要求去逛商场。保镖们起初很警惕,但在她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后就被分散了注意力。她让其他保镖都去把东西放到车上,只留下一个陪她逛超市。然后,趁其不备,她抓起一把水果刀就冲出了超市,紧跟着她的保镖则被保安拦了下来。 她一路跑到过去与他同居的家里,那里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她也没有钥匙。她不报希望的敲了敲门,门没有开,但楼下的门开了。 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走上来,她认出来这是住在楼下的领居。领居看见她时愣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被你妈接回家去了吗?” 她想起来那天曾看见领居和她母亲的秘书说话,还从秘书手上拿走了一个包。她咬牙切齿地问:“是不是你告诉我母亲我在这里的?” 领居挠了挠头,“对啊,我可是帮你脱离苦海,把那个绑架犯送进监狱了。这样的大恩大德,你看,你要不再表示表示?” 她感到一股凉意袭来,“对,我是该表示表示。”她这样说着,一只手背在身后,向领居走进。 “这才对嘛,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把你从绑架犯手上就下来,那么点报酬哪里够?”领居贪婪地笑着,满嘴酒气,“至少也要给我七级浮屠的一半吧……”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腹部剧痛,一柄水果刀就插在他的肚皮上。她冷笑着,又狠狠踹了领居一脚。领居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他试图抓住楼梯扶手,酒精的作用却叫他抓了个空,让他向皮球似的一路往下翻滚,发出巨大的声响,还拦住了追上来的保镖的路。 她站着楼梯上,直到领居停止滚动,她才自言自语的说:“他才不是绑架犯。” 因为被检查出精神疾病,她没有被关进监狱,而是进了疗养院。她的母亲还进来看过她一次,说了一堆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记得她失望的眼神。她也没有再试图逃跑,只是一直坐在窗户边,等那个人来接她走。她相信,肯定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