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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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
我支撑着自己走向宴会中最不起眼的角落。
视线逐渐模糊成大小不一的色块。四周的景象开始不停旋转。精致礼服的束腰紧紧按压着被酒精过度刺激的肠胃,让我不至于呕吐出来。丝袜上的碎钻装饰如同一根根尖刺,每一次的行走都毫不留情的划在皮肤上。
每一次呼吸都在加重身体的眩晕,无力感逐渐侵蚀整个身体。我双手撑在一旁无人问津的甜点桌边,这个姿势下礼服没办法覆盖住全部的身体。我垂下头看着胸前狼狈的走光,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遮掩。
我努力试图回忆之前入口种种的食物,身旁陌生人的热情攀谈,水晶一样的酒杯中一种又一种颜色不断变换着——
到此,大概就是我能坚持的最后了吧。
无论过程,无论结果,一切都会被包裹的光鲜亮丽情投意合。
……
最后支撑的理智应声绷断。
身体突然失重的瞬间,我感觉到我的后腰被人托住,身体被迫靠在那人身上——空气中刺鼻的甜腻香气和烟草味混合在一起折磨着我的神经。虚浮的步伐,光滑的大理石地砖毫不留情的反射着刺眼的光源。
我似乎就这么被推着走向什么地方。四周清脆的碰杯声,精致的笑声与交谈声时远时近。我没办法分辨眼中的景象,似乎连对时间的感知也在慢慢消失。意识恍惚之间,唯一不变的便是这个将我束缚住的臂弯。
过了多久?
视野中似乎走入了一片黑暗,在各种水晶、酒液与玻璃间流连闪耀的刺目灯光逐渐收拢成窄窄的缝隙,随后被完全隔绝。
适应了幽暗的光线。我眼前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双手扶住我的手臂,半蹲着身体,我能看到他的眼,他的嘴唇在动,耳边持续的尖锐噪鸣让我无法分辨他说的话。
下一个呼吸时,所有的一切都归于黑暗。
最后留在我知觉中的,是一个坚硬的胸膛。
****
意识中最先出现的是额头上柔软的触感。
凌乱的梦境中一副又一副场景闪过。意识回笼的一瞬紧绷的情绪才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身体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受。
酸软无力的身体,每一处关节都如同灌了铅一般。额头胀胀的痛,血管随着心跳剧烈颤动,诱发一波又一波如潮汐般的眩晕。皮肤阵阵的酥麻扰乱着我仅剩的思考。
视线中的暗黄色光斑逐渐凝聚,照亮了眼前幽暗的室内。我感觉到唇边有些湿润。温热的水一点点从唇缝中渗入。抬起沉重的眼皮,我仔细辨别着此时床侧的身影。
黑色衬衫的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领带松垮垮的被扯开。被发蜡打理过的发丝随性又规整。他修长的身体就这么靠坐在床边,为我挡住了有些刺目的夜灯光线。昏暗的视线中,他发梢和眼底都染上了那份明亮的黄。
——他的面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我全部的视线中。
袖口卷上手肘,他的手稳稳端过一个勺子吹凉。勺子有些小,在他的指尖中有着滑稽的美感。幽暗的灯光抹去了他平日里灼人的气场,抹去了他在聚光灯下的意气风发,抹去了最后一个三分球时游刃有余的张扬。
陆黎递过勺子,平齐的视线猝不及防的交汇在一起。
深邃的双眼,鼻梁高挺。他脸上没有笑,他仿佛生来就不会笑。这样认真又带着疏离的神态才是上帝最初赋予他这具身体的灵魂。
是他本来的样子。
我还在梦里吗?
“……先别说话,你有些发烧,医生一会就过来。”
缓慢又低沉,略带青涩的磁性嗓音浸染此时安宁的幽夜。
“今天是我疏忽。没能早点察觉到你的异样。”他转过手背擦拭着我湿润的嘴角,皮肤冰凉的触感舒缓了我的晕眩,身体里却逐渐升起难以忽视的燥热。
他并没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将掌心抚在我的额头上“……谢彭递给你的那杯酒加了些不干净的东西,短时间内会让人神志不清,我没想到敢在今天用。”
谢彭——谢氏的二少爷。谢家作为如今珠宝业的第一把交椅,是在我父母的备选女婿名单中的,今天也自然收到邀请出席宴会。
——宴会!
卧室中那抹安宁的旖旎瞬间销声匿迹。逐渐急促的呼吸中带着不正常的温度,晕倒前的片段排山倒海般灌进脑内——奢华大厅中僵硬的微笑与应酬、甜腻的香气、味道苦涩的红酒、空气中漂浮着会永远循环下去的钢琴曲。
而宴会的中心,庆生宴的主人公,此刻竟然坐在我身边——
那份扎根在我心底感情的归属,我逃之无处避之不及的陆黎。
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的手掌轻松按下。他站起身挪坐到床边,轻轻掖了掖我挣开的被角。 我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轻软——蓬松的丝绒薄被,那件刑具一样的精致礼服也不在身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柔软的棉布睡裙。
他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有些刻意的转过头:“……你的衣服是女佣替你换的。”
“抱歉没经你同意就把你带来这里。事情发生的突然,我没有时间准备。况且今晚你弟弟不在,你一个人在宴会也不安全。”
不中用的脑子只留下了飘飘渺渺的理智,我无暇思考他话语的含义,此时的脑海中仅剩一件事:
我要如何开始这段时隔五年的对话?
是感谢他愿意施以援手,还是向给他添了额外的麻烦道歉,又或者我该关心此时庆生宴的情况?关心他会不会惹到谢家,而父亲又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附近的安保都是我的人,你不用担——”
——你过的好吗?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得多,在我衡量出最得体的回应之前话就出了口。
干哑的嗓子虽然只能发出浅浅的气音,却还是被陆黎捕捉到了。
不合时宜的直白打断了他的陈述。沉默过后,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轻轻覆住了我的眼。
震耳欲聋的心跳包裹住我所有的知觉。
我似乎听见了他的一声轻笑。“再睡一会。”
耳边轻柔的咔哒声响起。泄露在指缝间的光芒也消失殆尽。
陆黎缓缓的移开手,青灰色的月光从窗帘缝隙涌进。黑暗中我分辨不清他的身影,只有一抹银亮在他腰间闪过。
被他抚摸过的眼睑似有千斤重,身体仿佛陷入深厚松软的羽毛之中。那些常年伴身的的恐慌与忧虑早已消散无迹,留下的只有皮肤上他触碰的余韵与那溶于夜色的熟悉嗓音。
“等你睡醒,一切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