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二十九章【领证】
29 和郑小琳结婚这件事,孟旖晚自觉不算是头脑一热做下的决定,跟俞南雁分手以后,他认真考虑过要和郑小琳过一辈子。就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他应该结婚生子,把孩子抚养长大,与妻子白头偕老,再瞧着孩子结婚生子,晚年帮孩子带孩子,活够本了就寿终正寝。在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之间,何皎皎是他总是绕不过的软肋,一想到jiejie,他又感觉对不起未婚妻,他确有几分拿郑小琳与jiejie赌气的意思。 领证的日期定在了开春的一个黄道吉日,元宵节才过完,孟旖晚就开始忙着搬家,搬去了郑小琳在海淀区新购置的房子。何念君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的声乐特长生,郑小琳就特意全款买下了一套精装修的学区房,以后华年上学了也会有更好的教育资源。未婚妻告诉他,与前夫在一起的两年多虽然私生活不尽如人意,但事业上顺风顺水,赚到了钱,离婚又分到了一笔不菲的财产,如今为一家人买套好房子绰绰有余。 未婚妻还为他送了一辆车,不是什么奢华的豪车,但空间大,经济实用,足够家里人日常出行。以前交往的时候,郑小琳总催他买车,他说她有车就行了,他自己可以凑合过。她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不想再看他凑合了,想和他好好过日子。搬家前一晚,打包收拾好了各种东西,郑小琳与他躺在床上,手指绕着他肚脐下那块儿打转,问他要不要备孕。她想和他再生一个孩子。 孟旖晚一下就想到了何一方。 “我们有华年和李子不就够了么。”他摸摸郑小琳的脸,又吻吻她,她不再年轻了,他不想她再冒险去生孩子了。 平日住在小小的老房子里总是不觉得有什么,搬家这天孟旖晚瞧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面包车,这才发觉大部分东西都是何念君的,光是各种乐器就占了半个车的空间,还有一堆臭小子宝贝似的塑料小人和杂七杂八的小说。他的东西只有三个纸箱,一箱行头,一箱日常私服,一箱鞋,还有一只猫。郑小琳带着两个小孩先过去了,他独自抱着妞妞坐在面包车的角落里,这是只二十多岁的老猫了,不爱动弹,只要一抱它,它就呼呼大睡。宠物医院说,换成人的年纪妞妞已经一百多岁了,还能再陪他多久真不好说。 征求了jiejie的同意,孟旖晚把老何留下的房子租了出去,搬进新房的这晚他失眠了。他想到了很多人,他想到了刚毕业进剧院工作的郑小琳。那时候的她一登台,一瞪眼,一亮相,一招一式都是何思君的影子,到了台下,她又是个娇纵的公主,天天黏着他,喊他师兄,喊他哥哥,要他陪着排戏、对词。是郑小琳把他从何思君的死亡中拯救了出来。他们公开关系后还不到一年,他就知道有了个拿真金白银往女友身上砸钱的富商,她背着他去了富商组的饭局,闻着她身上浓烈的酒气,他难过地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笑他小题大做。不过是一起吃个饭,又没做别的事。 “要是像你一样除了唱戏不干别的,我会被饿死。都什么年代了,现在大家都听周杰伦,能有几个天天听戏的。”瞧着他泛红的鼻尖,听着他哽咽地质问,她漫不经心地调侃他,“不然你也找个金主给你砸钱,我绝对没意见。” 孟旖晚觉得自己有点好笑,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失落感还是在小时候,他天真地以为姨父真的爱他,他信了姨父那些花言巧语的鬼话。和姨父在一起的日子里,他最喜欢去暗房里玩,他喜欢看那些照片在相纸上逐渐显影的样子,他也喜欢穿梭在一排排相纸中,享受姨父的亲吻与爱抚。同样是在暗房里,他偷偷翻看了姨父的私人相册,这才发现他并不是姨父的“唯一”,姨父“深爱”的男孩女孩有很多,他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孟旖晚的每一段感情都从未有过善终,以至于他会本能地回避他人的示好,也不相信他配得上他人的爱意。秦子佑的出现令他陷在幸福的假象中惴惴不安,几次他都想在秦子佑对“李芸”幻灭之前逃之夭夭,可最终还是胆怯又贪婪地继续苟且。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既然离开了就不要再回头。 “对不起,子佑,这些年来是我骗了你,其实我是个男人,我要结婚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简简单单一条微信,他并没有说太多,他甚至没有告诉秦子佑他的真实姓名。秦子佑送的所有礼物都被他寄回到了国内的律所,除了那只孤单的羊脂玉耳坠。他删除了秦子佑所有的联系方式。这下断得彻底了。 他期待过秦子佑的挽留,他等了半个月,手机依旧没有任何信息。他自嘲地哑然失笑,秦子佑不恨他就很好了。领证头一天他倒是接到了俞南雁的电话,这还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联系,俞南雁问他知不知道何一方又住院了。 “看样子何皎皎没告诉你这件事,你俩又掐上了?” 他一时哑口无言。 “院领导看我可怜,留我在药房给人拿药,我现在可清闲了。” 俞南雁看了何一方的药方,猜到是慢性肾衰竭,要他最好去医院看看女儿,孩子的情况不妙。郑小琳正好端了早饭出来,瞧着他匆匆换衣服穿鞋,问他去哪里,她蒸了他爱吃的豆包,要他吃了早饭再走。一听他要去医院看何一方,她脸色僵硬片刻,立马笑着点点头,赶紧去厨房拿了保鲜袋给他装了一个豆包、一个茶叶蛋,要他早点回家,别太累,毕竟明天一早要去民政局。 “知道了。” 孟旖晚接过郑小琳手里的早点,亲了亲她的脸,上了车那份早点就被他放在了副驾上。他在重症监护室门外见到了何皎皎与石田田,他们三人并肩坐在长椅上,还是姐夫先对他开了口。何一方缓过来了,医生说下午应该能转入普通病房了。他的目光盯在何皎皎的身上,不等他问,她低头苦笑一声:“孩子不愿意见舅舅,才不让我们和你说,她不想打扰舅舅和舅妈领证。” 何皎皎说,他若不信一会儿就自己去问孩子。 他与jiejie、姐夫围在病床前,何一方虚弱地睁眼瞧他,动了动手,从他掌心里抽出了指头,氧气罩漫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小丫头把脸扭向了石田田,不再看他。前来查房的护士一见他们就皱起了眉,陪床的家属只能留一个人,不能在病人床前扎堆。何皎皎拽了下石田田的手,就让当舅的陪着吧,当爸的一早再来换。 重新在病床前坐下,他问何一方想不想听他唱歌,女儿不理他,他就自顾自地哼唱。虫儿飞,虫儿飞。他又问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做完那场大手术,她醒过来了也是这样看着他,那时舅舅给她唱的也是这首歌。虫儿飞,虫儿飞,只要有你陪。 郑小琳没有责怪他去民政局迟到了,她一直在等他,见他终于气喘吁吁地来了,她帮他理了理衣领,又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前的汗。她要他不用急,喘口气,今天肯定能办上。她盯着他嘴角突然笑起来,那里粘着一颗红豆,她用指尖轻轻帮他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