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愿者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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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未免对我太残酷了一些。 心里喜欢一个人,本就忍不住想去接近他,亲近他……我花了好大的功夫压抑自己,才让这份属于我的感情能在心中安静生长,不至于惊扰他,妨碍他…… 我想寻找与他合适的距离,一种友情之上的知己情谊……这样,他不会防备我,而是信任我,像现在这样放心地亲近我,而我也能偶尔饮鸩止渴,却不被他怀疑真正的心思。哪怕他有一日喜结良缘,哪怕我远走他乡,我也以知己的身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如此,哪怕有朝一日我为他牺牲……他也会记在心里,却不会有太多负担——因为我们是知己,追寻共同的道,为道而死,人生之幸。 可这一切,不包括与他一起……睡在同一张床榻之上…… 这会让我失了分寸,会让我忍不住……贪婪。 我第一次感到夜晚真的好漫长……好漫长…… 方应看邀我同榻而眠,而我注定一夜无眠。 我努力放缓呼吸,假装入眠,待方应看呼吸平缓,才忍不住悄悄看他。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觉得他的鼻梁那么高挺,他的唇形……那么诱人…… 不能再看了。 我转过头,将视线放在室内陈设上,才勉强平抑心里的燥热。 忽而,温热的手搭在我的臂膀上,我顿时一惊,连忙闭上眼。 很久……没有动作。 方应看只是睡熟了,想寻个舒服的姿势。 只是……他的手,好热。 我苦苦忍耐,不敢动弹。 方应看,你害得我好苦!!! 寂静的夜里,我的心再次难以抑制地加速,就连身下那处,也有些…… 我皱紧眉头,努力放轻呼吸……可心思还是落在方应看搭在我臂膀上的手。 忍不了…… 我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搭上方应看的指尖。 咚咚咚咚…… 我的心跳算得上是震耳欲聋了。 我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时刻注意着方应看是否被我惊动。 他没有醒来…… 我轻柔地牵住他的手,却不敢紧握,只用心感受与他指尖相触的悸动感。 我的脸好烫……我好热……我出了一身的汗…… 口干舌燥,就是现在。 我觉得我快死了……又觉得我获得了新生……我似乎不是我,而是成了一个尝到甜头的赌徒,想赌进一步的亲密,是否会惊醒方应看? 我怎么那么卑劣?……他会讨厌我吧? 我心里想得很疯狂,付诸行动时,却只敢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 我终究还是个胆小鬼。 身下那处……彻底觉醒了,支起一个帐篷,难受得厉害。 我终究还是轻轻下床,离开此地。 我回到自己屋里,洗了一个漫长的冷水澡直至压抑住身体的欲望,而后换了一身衣服,才重新回到方应看的屋子里——我怕他夜里真的需要我做什么,不敢放心离去。 只是这一次……我只敢趴在桌上小憩。 总算……沉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我悠悠转醒……忽而猛得一惊。 我怎么会躺在床上?还抱着…… “可算醒了……懒猪。”方应看的声音传来。 “啊啊啊!!!”我猛得一缩,忽而摔下床去,后脑勺磕得挺疼的。 方应看蹙眉:“伤着了?” 我摇摇头,站起来,只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我……我竟然又睡在了方应看身边,还抱了他的腰?! “你怎么那么笨!”方应看叹了一气。 他……他还状若无事地说我笨?! 我真是…… “脸红什么?”方应看的心情似乎很好,“意识到自己有多笨了?” 要问方应看……自己怎么睡到他床上去吗?可这一问……不就暴露了昨夜我失眠大半夜的秘密吗? 还是不问了吧…… “你要喝水吗?”我转而问道。 方应看摇摇头:“我等你好久了,你再不醒来我都快憋不住了……还不快出去?” “啊?不需要我帮忙吗?”我有些疑惑。 “……不需要。”方应看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忽而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方应看也是人,水喝多了要如厕。 “你……真的方便吗?”我问道。 “出去!”方应看似乎有些恼羞成怒,若我没看错,他面上带着些薄红…… 我连忙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忽而觉得……心情有些奇妙。 就觉得……方应看,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也是活生生的,会有各种需求的,或许是欲望的普通人。 和我一样。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却又忽然……让我心里,有些勇气。 我过了一会回屋,下人都已经伺候好了。 方应看靠在床上,看上去心情不是太好……应该是刚刚被自己破坏的。 “我为你……换药。”我道。 “嗯。” 如之前一般为他的膝盖上好药,包扎好伤口,抬头便看见方应看正望着我。 “怎么了?”我问道。 “你昨晚做什么噩梦了?”方应看问道。 噩梦……“我做噩梦了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昨夜突然喊我的名字……”方应看道。 我……我还喊了方应看的名字?! 我顿时脸跟烧起来一般烫。 “我……” 我努力咽了一把,说不出话。 我……我已经无处遁形了吗? “那么害怕?”方应看微微蹙眉,“是噩梦太恐怖……还是做了亏心事?” 我只觉得脑袋懵懵,魂都去了一般…… 方应看,你怎么那么折磨我!?你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我死去活来千百遍了。 “嗯?”方应看还在等我的回复。 “你想让我怎样……”我问道。 这种时候,还是把选择权给他吧。 “我想……听你坦白。”方应看道,“有时候说你是猪都抬举你了,你分明就是个石头。猪有脑子,只是不聪明。可你有时候……似乎连思考的能力都失去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把石头砸开,看看石头里面,到底是什么。或许里面仍旧是石头……或许里面藏着翡翠。” “所以……你到底是做噩梦了,还是做亏心事了?”方应看再次问道。 方应看……在逼我。 他怎么那么坏。 “石头砸开……如果不是你期望的,你是不是,就丢掉了?”我问道。 “哦?”方应看挑眉,“你知道我期望什么?” 我不知道,所以我没回答。 “你不知道……但你怕石头被丢掉。”方应看笑起来,“石头不会被丢掉……现在敢坦白了吗?” 我深吸一气,看向他:“我既做了噩梦,也做了亏心事。满意了?” “什么噩梦?什么亏心事?” 被逼着撕下自己的面具,真的好难受。 “梦到……梦到自己被卷入海浪中的漩涡,坠落,淹没,看到了你……我还悄悄牵了你的手……你的手带有一种魔力,只是指尖相碰……都给我全身带来酥麻之意,像是吹了温柔又寒冷的夜风……我全身都在抖……” 泪水淌出来,我的视野变得模糊。 我终于在他面前,赤裸裸的,再无遮掩。 “过来,到我身边来。”方应看的声音传来。 我一步步挪到方应看身边,他忽而牵住我的手,将我拉坐在他身旁。 温热指腹抚去我的泪水,我听到方应看的声音:“别哭。”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锐利的眉眼此时此刻却温柔极了,离我好近好近。 下一刻,嘴唇上……传来温软的感觉。 我瞪大了眼睛。 方应看笑起来,将我抱入怀里:“听到你这样告白……虽然还是笨拙许多……可我好高兴。” “高……高兴?”我呢喃。 脑子还是懵的,双手却已经忍不住回抱他。 起先只是试探般轻轻触碰,最后却像欲求不满一样越抱越紧。 “因为……你与我一样。”方应看低哑得声音在我耳边炸开,“你可真是块石头,不强硬撬开,都不知道里面的翡翠如此之美。” 方应看……是故意的…… 我心里猛得升起羞愤,又伴随着一种甜蜜,而后是不真实。 那种撕扯的痛苦,似乎一下子就被方应看的声音抚平了。 “方应看……”我问道,“你没骗我?” “你别……在我最相信你时……忽而告诉我,我不该那么信你……我会死的……”我告诉他。 初遇时方应看的坏心眼,直到今天,我还一直记得。 “这一次绝不会。”方应看道。 可我还是觉得不真实。 我忽而在自己腿上使劲掐了一下,有痛觉。我还在回味那痛苦,方应看就擒住我的手腕。 “掐自己做什么,有本事,掐我?”方应看道。 “不舍得。”我道。 “有什么不舍得的?我也想感受一下痛觉,让我坚定这是真实。”方应看道,“我不是圣人,我也有私心。命运无常,生死难料……不在活着的时候,抓住美好的人,那在死亡的时候,就会有不甘。我这辈子一直为了信念在权斗与厮杀中前行,声名狼藉,少有美好的事物近身,如今遇到了,就不想松开。” “你就是突然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美好。” 这是……方应看的告白吗? “可是……之前……你似乎……对我没有一点意思……”我道。 “怎样的表现,才算有意思?”方应看反问。 我也不知道。 “我只想等你……主动诉你心,入我怀……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能忍……”方应看道,“不逼你,你是不是……就要揣着那样的心思,离我而去了?” 我原本的确是这样想的。 “你……你是如何发觉了?!”我问道。 “你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吗?”方应看道,“很早时……从你越来越频繁的脸红开始。” 这……这也太早了吧? 我又问道:“所以……这才是你拒绝官家赐婚的理由?” “你总算开窍了。”方应看感慨道。 “可我……我是男子,就算我们两情相悦……”也无法名正言顺地相伴而终。 “我自然知道,我不在乎。”方应看道。 方应看都不在乎,我又瞻前顾后些什么呢? 他为这大宋付出那么多,不惜为国揽过,也要推着大宋前行……这样的人,可以说……几乎是圣人。可方应看不是圣人,就是一个如我一般有各种需求欲望的普通人,他有远大的信仰,为此不惜诸恶加身,只要那种手段可以达成目的。但他更有自己的私欲,想和他爱的人在一起。 世俗之人无法评价他的所作所为是功是过,也同样没有资格评判他是否该有自己的爱人,那爱人又该是男是女,身份又该如何…… 如果方应看注定为了自己的信仰悲惨而终,难道还不准他活着的时候,为了自己的情爱,在红尘中放肆贪婪一回? “那我也不在乎。”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