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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路线规划 叛军冲进城池内,他们四散在街道各处,举着刀见人便砍,一位母亲试图用身躯挡住自己的孩子,却被直接砍下半个躯体,鲜血溅在孩子的脸上,怀中的孩子只是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个士兵,呆楞着仍由母亲的血划过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她的眼睛内一片鲜红。灼热的火焰扭曲了空气,粮油被点燃的味道与尘土、血液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这座城内,军队的后面是那些衣衫褴褛之人,他们像是秃鹫一般,等着分享这座城池的残羹…… “醒醒,吃饭了。”贾诩推了推床上那人喊道。 那人哼了一下表示自己听见了,但就是侧身躺着不起来,贾诩没再推他,把对方的吃食放在桌上,然后独自吃起自己的。 那人闻着饭香逐渐清醒,他感到有些许头痛,捂着头慢慢爬起来,贾诩看他这个样子,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没事吧?” 那人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你吃就吃,为什么非得把我摇醒呢?” “看你睡得本来也不安稳,干脆推醒你。”贾诩不以为意道。 “……”那人慢慢下床,边穿鞋子边说道,“谢谢你,文和,真的谢谢你。” 郭嘉披着外套坐到桌边,一声不吭地吃着饭,贾诩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观察着郭嘉的表情,半晌,他试探着问道,“你不会还在计较没带你去边关的事情吧?这都快一个月了……” 郭嘉轻哼了一声,没说话,嘴里塞满了食物。 贾诩语重心长道,“边关最近真的不安全,父亲说时常有羌人来边境sao扰,你我去了怕是有去无回。” “哼,谁家带外地人旅游本地一天到晚不是在家里待着,就是逛门口那几条街,那街上的人我都聊了个遍,你倒好,光顾着自己开心。”郭嘉阴阳怪气道 “我那是在整理出行的行李清单,出门游历这么久不用做好充足的准备吗?”贾诩忍不住辩驳道。 “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我就乐意参观羌人!” “你别无理取闹!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不吃了!”郭嘉这么说着把剩下的食物塞在嘴里,手上还不忘再拿走一个包子,“赌气”地走了。贾诩看着人走出去的背影,备感无语。 两人游历的这段时间从午间吃什么,到下一个目的地去哪常发生分歧,作息与习惯也有些许不同,故这样的场景时常发生。 不过贾诩确实觉得自己有些理亏,他想着,或许以后总有机会再回来和人一起游览边关的风景,等太平些再说吧。 贾诩清点完行李,又去给马车更换了马匹,正牵着马回来,两个城中守卫在驱赶一个头发些许凌乱但衣服尚且整洁的女子出去,那女子混入城里打算偷些吃食,被店家当场抓住,女子走着走着不小心撞到贾诩,贾诩下意识扶了她一下,店家欲抢回那女子偷的包子,互相拉扯一直挡在贾诩前面,贾诩走到店家面前替人付了,一群人看着他,贾诩见人不再挡路就赶紧牵着马走了。 贾诩走回客栈正好碰见不知道去哪鬼混一圈回来的郭嘉,刚从驿站寄完信回来的郭嘉看了看城门口,能看到一队流民被挡在城外,慢吞吞地往一个方向离开。贾诩有些奇怪,也转过头去看城门口。 郭嘉看到贾诩,顺口问道,“待会儿我们去哪?” “回去看了地图再说。” 两人回到客栈,贾诩把地图拿出来铺在桌子上,自然地去找大城邦,不过下一座大城邦有些远,倒是有一条官道,虽然有些旧但也好过其他小路,赶往大城池更便捷。 贾诩手指着划出一道路线,郭嘉摇了摇头,用手指划了另一条路线。贾诩凑过去研究了下,否决道,“这条道路人烟稀少,补给不足,且多为树林覆盖的山区,地势不平,赶路不便。” 郭嘉抬了下眼又看回地图,略有些冷淡地说道,“城外那队流民接连不断从一个方向赶来,后面十有八九是叛军,军队多在官道行进,这条道路更隐蔽,且这个方向上有几座小城池,也可做些休整。” 贾诩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还没想好,就听到郭嘉轻声问道,“你不想知道,那些流民都去哪吗?” 贾诩想了想,微微摇头,说道,“不安全。” 郭嘉看着贾诩说道,“他们都活下来走到这里了,总比我们到处乱跑要好。” 贾诩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是个有些古怪的理由,还没开口说话,又被郭嘉抢先说道,“我想去!” “……” “对了,我刚得到了一个消息,你估计得没错,凉州……发生了羌乱”郭嘉转移话题,有些犹豫地说道。 34.流民 “……”贾诩看着郭嘉怔住,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又听见郭嘉接着说道,“不过,时任河东郡太守的董卓被朝廷重新起用,返回凉州担任西北战场主将皇甫嵩的副手。” 贾诩缓过神来,语气不明地说道,“……你能一下子把话说完吗?或者把重要的信息早点说了也行?” 郭嘉些许不好意思道,“这不是中午刚和你吵完嘛。” 贾诩无语地看着那人,没跟人继续搭话,起身去写了一封信趁着还在城中早些寄回凉州。郭嘉坐在贾诩身边,挨着人看他写信,贾诩的信一向言简意赅,郭嘉见人很快写完,忙问道,“不多写点?” “重点是早点寄出去。”贾诩轻轻挥了两下纸收进信封,赶紧出去寄信。 回来后,郭嘉凑过去问道,“不回去吗?” 贾诩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了,说道,“既然已经有人去平乱,那就等着消息吧。” 郭嘉见人神情严肃,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如果我说……皇甫嵩与董卓的西凉军,不久后便会大破羌胡,你信吗?” 贾诩猛地转过头去看郭嘉,瞪了一会儿郭嘉,起身就去抓人,郭嘉提前预知般地跳到了一边,贾诩气道,“你不会早说?” “哎哎哎,等等!你就这么信我?”郭嘉抓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惊讶地问道。 贾诩神色冷淡地说道,“不然呢?信或不信,我都不会回去,你又何必试探我?”郭嘉见人转身,急忙解释道,“我也是才确定消息嘛。” 郭嘉见人没说话,又试探地问道,“……我们还去那座城池吗?” 贾诩突然转回来扑过去掐人,两人一起倒在床上打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贾诩发丝凌乱地跪坐在郭嘉身上,轻喘着气看向郭嘉没说话,郭嘉微微支起身体,抬手轻抚着贾诩的背,但是人笑得控制不住,贾诩没好气地拍开郭嘉的手。 第二天,两人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郭嘉把那封来自雒阳的信件放好,跟人离开客栈。两人再度坐上马车赶路,途中有好几波流民汇聚到这个方向上,据说都是被战火牵连,故流离失所,问及是何方势力,那些流民脸上纷纷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有听说是叛军,有听说是流寇,还有说是起义军,他们所经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攻下一座城池必定屠满全城,而且他们的队伍不断壮大,势不可挡,他们这些流民都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事实上,愿意与郭嘉和贾诩搭话是刚沦为流民的人,走在前面的大多神情麻木,随着大流向前,却不知去往何处,有些吃食便得过且过,不作他想,他们像羊群般温顺沉默地行走着。 但有时,队伍里也会有些突发情况,队伍的某一处突然躁动起来,人们为这种意外事件自觉空出一处,大多数人只是看一眼便冷漠地继续前行。 再过一会儿,躁动彻底平静下来,那处空地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躺在地上,手中的食物不知被谁抢走了,而施暴者已经无声无息地再度融入这迁移的人群中,无迹可循。 有些妇女逃出的时候与自己的孩子走散,她们被逃亡的人群裹挟着离开,无法回头,有一个独身妇女脸上,本是如同其他人那般神情空洞。 忽然,她看见有一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倒在路边,这样的活尸体很多,无人会去在意,除非饿到极致。 但是那妇女突然神情悚然地推开人群,扑向那个孩子,嘴里念念有词,待她看清怀里孩子的脸庞,发现不是自己的孩子时。 她愣了一下,她的心里似乎一下子碎了一块,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滴泪来,但因为几天未补充水分,这滴泪很快消失,她的神情又恢复平静,沉默地抱起那个孩子回到了队伍里。 贾诩的马车不远不近地驾驶在游民队伍旁的道上,慢慢地跟着他们向前,去往同一个方向。 到了晚上,他们和流民同时停下休息。这一处已经很久没见到驿站了。现在似乎已经入秋,空气干燥,河水水位下降,水源不是十分充足。 郭嘉和贾诩晚上不会轻举妄动,避免招惹是非,贾诩下车去附近找了一圈水源,未找到,正打算回去告诉郭嘉这个坏消息,让他熬过今晚再说。 忽然,一个衣裳还算整洁的年轻女子,神色有些慌张地小步跑向贾诩,怀里似乎抱着什么,贾诩警惕地看着她,那女子也不在意,小心地靠近贾诩,慢慢地将怀里的水袋递给贾诩,贾诩略有些错愕,小声地向她道谢。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贾诩一眼,贾诩和郭嘉少量地喝了一些,便将水袋还给那女子,那女子小声地舒了一口气,再次把水袋藏到衣服里,溜回自己的队伍里。 郭嘉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一幕,等贾诩也上了马车,他笑着打趣道,“多亏文和这般讨女孩子欢心,我们今晚才不至于渴死在路上。” 贾诩没看他,只是在整理衣服,打算入睡休息了,他敷衍地回答道,“女子怜弱,我们只是运气好罢了。” “是啊,被女孩子喜欢,那可是一件被祝福的事情,所以我最喜欢和女孩子们玩了,和她们在一块才觉得有些生趣。” 贾诩似乎在思考这句话,他又说道,“那女子衣衫尚且整洁,似乎是刚沦为流民不久。” 郭嘉感叹道,“唉,是啊,实在可惜。哪怕是前面那些最落魄的流民,也曾是城邦里的体面人。他们受战火牵连,只能颠沛流离。他们没有力量去守住自己的家园和原本安宁的生活,敌人来了,他们便只能跑,逆来顺受,故前途渺茫。只能期待着有人出来领导他们,解救他们,这样的他们,也得做好随时被舍弃与牺牲的准备,而关于他们命运的一切,他们无从知晓,也无法选择。” 贾诩抱着一块毯子,一边扯上来盖住自己,一边说道,“话虽如此,但追赶他们的军队,或许原本也是流民,领导他们的人或许正是在他们之中,只是……他们只能等待,被逼至绝境,尚且不知是否能有一线生机……” 贾诩越说越困,不再理会郭嘉,自顾自地睡过去了。 35.野雉 他们的马车又赶了几天,此处地势不平,树木丛生,且十分高大,树枝层层交错,妨碍视野。 行驶数天后,他们远远便看到地势高处似乎有一座城池,郭嘉见城内仍然如常生活着,心里有些困惑,但未表现出来。他们准备了一封拜帖表明来意,到达城门口,委托守卫带进去交给城主。 郭嘉坐在马车上,贾诩下马车站着活动一下,他问道, “一路上为何没见到叛军的影子?” “只是同向,但并不同路,还有时间上的差异,碰不到也很正常。”郭嘉流畅地说道。 贾诩回头看了郭嘉一眼,没说什么,郭嘉耸了下肩也不解释。 这城池不算很大,但一路上只看到这一个,故行人路过此处大多会在这里休息。城门口有人发放粮食,流民赶到此处已经筋疲力尽,这里定时有饭吃,有些便不再愿意往前赶路,所以城门口和下坡的树林里住着不少流民, “城内看上去生活很安宁,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郭嘉看着城池忽然说道。 “你别乌鸦嘴,还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呢。”贾诩轻声反驳道 城主很快将两人接入城中,热情地握着两人的手问候,十分激动地表示,自己竟然有幸能见到来自长安辟雍学宫的先生们,太惊喜了,郭嘉与城主寒暄着,贾诩跟在后面观察着四周。 这城池虽小,但人们的生活闲适平和,白日里人们照常开门做生意,他发现,此处有很多粮油店,各家为了卖出去,号称品类功能各不相同,不过他也看到大部分的油被装到车上似乎要运出去,但是不知为何,好些装了油桶的马车只是整齐地停放在城门附近的一处仓库里。 城主告诉两人,此处城邦与其他城邦来往甚少,他们此地只能产些粮油卖出去,品质一般,但维持生计倒也还行,只是最近运输不太方便。 他们家参与了此城的建立,蒙城中百姓信任,城主基本由他家的人世袭,他们家也视城中居民为自己的亲人。 不知何时起,城外逐渐来了不少流民,城主也知道现在是个多事之秋,但他看着城外越来越多的流民,十分不忍,便打开城门接收这些流民,哪知这些流民进入城中,无法为城中的建设做出任何贡献,只是依赖着每日的粮食救济,城中的治安却因此变差了不少。 原先城中夜晚家家可不闭户,流民进入后,偷窃抢劫事件频发,所以城中居民十分不满,聚在城主府门前要求将流民赶出去。 城主迫于压力,将流民赶回城外,但还是继续给过路的流民提供食物救济。所以呈现了流民停留此处,又无法进入城池的奇特现象。 但即使城主做出了让步,城中居民仍然不满,因为他们不希望这些好吃懒做的游民分享他们劳动所得的食物,路上有男子大声抱怨道,城中粮食产量也只是略有余粮,怎可分给外面那些流民? 城主给两人安排了住宿,两人安顿好已经到了晚上,郭嘉趴在窗户那看着楼下的人们,忽然提议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贾诩收拾完看了眼窗外,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笼,他想了想点头同意了。郭嘉冲出去跑到街上,贾诩跟在后面,也不急着追上去。 他欣赏着街道两边结构独特的住宅,这座城池中间有一条很宽的大道,直接连接了两头的城门,其余两面也设有些侧门。 街上十分干净,城中的百姓都自觉维护着城中的环境,深色的木质柱子巧妙地搭建着,轻松地支撑起这两到三层的楼房,门前的灯笼都是自家糊的,故上面的花色与设计各不相同。 这个时间人们都在准备晚饭,屋顶隐约还能看见飘出来的炊烟,有些人家不闭户,路过的时候,几乎可以凭借气味猜出这家做的什么饭。 贾诩看得入神,欣赏完后才转过头去看郭嘉,他看见对方站在不远处等他,两人站在街道的中间忽然对视上,晚风吹起那人的发丝,贾诩又一下子觉得,刚才还吸引人的民俗风景,此刻变得有些模糊且无关紧要起来。 “你在看什么?”郭嘉看着贾诩向自己走来,好奇地问道。 “随便看看,……如果外面太平的话,感觉这里也挺适合隐居的。”贾诩说着又看了眼两边,似乎是挺满意的。 还没等郭嘉说话,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一群鸡冲过来,郭嘉被吓了一跳忙后退闪开。 一妇人跟在后面抓,见这两个年轻人被撞到,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这我刚从外面抓来的野鸡,还不是很听人话。”边说边娴熟地把野鸡的翅膀抓到手里,她看了看这两人,和善地邀请道,“小伙子,你们俩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大娘家用点?” 贾诩正要委婉拒绝,郭嘉已经先他一步开口应下,“好呀!”说完,就拉着贾诩跟妇人走去她家吃饭,贾诩安静地吃着饭,听郭嘉跟人热切地聊个不停。 36.孤城 次日,城主受到一封匿名信件,他得到了一个十分糟糕的信息。叛军即将路过此处,并决定攻下这座城池以做休整。 城主很焦急,这处城邦从未遭遇此等祸事,故城中兵马甚至不到百人,这还是动员了所有城中青壮年男子的情况下。 由于位于高处地势,城主与他仅有的幕僚几年前商议锻造了几批弓箭,原本并不认为会派上用场。 后面几天里,城主派出去探查情况的士兵没有一个回来,即将被攻打是他最后一个,得到的外部消息。 叛军似乎已经到达坡下,但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动静,隔着树林,城主无从得知,叛军在哪个方位以及何时进攻,树林挡住视野,此刻,城池的高地势反而成了劣势,四面都有可能是军队的进攻路线。 城主忙去找郭嘉与贾诩两人,将情况全部告知。郭嘉听说这消息的时候,神色间的恍然正好被贾诩捕捉到,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 城主焦急地表示,自己深知城中的兵力没有与之抗衡的能力,所以他们只是想获得一个疏散城中百姓逃离的机会,现在他们不知坡下的情况,被困于此处。这个消息只有城主和几个幕僚知晓,暂时不打算告知百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城主病急乱投医地问他俩,他们从坡下何处来,他们来的方向是否安全,可否立刻安排往那处逃离,郭嘉想了想,遗憾地表示,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来的方向正是叛军来的方向,他们在城中停留数日,关于坡下的消息恐怕早已过时,战场瞬息万变,若要获得精准信息,还是得犯险前往探查。 城主被吓得更是一筹莫展,神色忧心地问郭嘉,那叛军到底想做什么,蛰伏在坡下没传出一点动静,他们城内的人几乎无法做任何预防,难不成只能坐以待毙? 贾诩闻言下意识地微微点头。城主看了,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郭嘉忙回头看贾诩,贾诩不明白郭嘉为何看他。 贾诩看着郭嘉一下子反应过来,急忙温声开口道,“城主判断大体正确,在下随流民一路赶来,叛军从同向进发,若路上无补给,极有可能在城下驻扎休整。这几日大底也在观察城内的情况,他们未必能在城下耗得起,或许不日就会攻上城来。先前听闻有人提到城中粮食产量所余不多,若未能尽早突破重围逃离,恐怕时间越久,情况越危急。” 贾诩神色平静,极有条理地说完自己对现状的分析,城主呆滞地看着他。 郭嘉急忙向城主介绍道,“城主不必担心,这位是我的同窗,他十分擅长解困。城主可放心与他商议,必能解除眼前的危机。” 城主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极为冷静的年轻人,又转头握住郭嘉的手,哀戚地表示感谢,关切地询问郭嘉有何计策。 郭嘉微微摇头,表示他愿自请负责探查和疏散城中百姓的任务,而突破围困逃离的任务交给贾诩更合适。 贾诩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主,想展现出友好的样子,城主微微叹了口气,上前向贾诩谦恭地行礼,表示城中上下,只要先生需要,先生可全权调度。 说完,郭嘉便跟着一队士兵安排探查任务去了,贾诩跟着城主前去盘点军械和城中物资。 贾诩跟着城主路过演武场,城主忍不住问贾诩,城外的流民是否可以加入他们一起抵抗起义军? 贾诩摇头,分析道,这些流民到达此处极度疲惫,不能参与训练,上了战场只能溃逃,没有任何价值,且无法确定其忠诚度,故有不小的隐患,城中承受不起这般风险。 城主又问,那不如混在其中一同撤离? 贾诩想了想,说道,“城外的流民因定时发放的救济粮留在此地,若是城中的不稳定被他们察觉,无法确定他们是否愿意一同逃离,或是干脆趁机进入城池内,若城中百姓与他们混在一起,那么又回到刚才的问题,未加训练且忠诚度存疑的流民若是不幸对上叛军,结果只会是不堪一击,城中百姓也会受此牵连,因此错过最佳的逃生机会,城主,我们不仅不能向他们求助,甚至需要避免打草惊蛇。” 城主看着地面在思考贾诩的话,贾诩没有继续说下去,耐心地等城主自己想明白,城主想了想缓缓点头。 城主看着演武场的士兵,忍不住发问道,“……为何如此被动呢?” 贾诩不知道城主说得是城中的情况,还是城外的流民,想开口劝慰但他自己也不知如何开口,他心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 ——时运不济 城主心善,努力维系城外城中平衡,但此刻外面因他善举被吸引过来的流民,却隐隐成了不安定的因素。 城中居民不爱与城外的人交流,获得了稳定的城内生活,但也因此消息闭塞,失了先机。 而城外流民走到此处已是筋疲力尽,无法判断情势,他们在漫长的流亡中逐渐丧失了理智的思考与反抗的心性,剩下的只有最简单的本能。 他们在最糟糕的时候相聚在这座孤城,等待着他们的,是无法确定的命运走向。 贾诩随同城主登上城楼,远眺城下的情况,视野受阻,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流民支起火堆围在一起取暖,这个季节十分干燥,地上有许多落叶,贾诩看着天空,告诉城主自己晚些时候会测算一次最近的风向和天气。 晚上,贾诩再次独自登上城楼,看着天上的星宿,心中默默测算,未察觉身后来人。 这个季节入夜,还是十分寒凉,郭嘉提着灯安静地走到贾诩身边,也抬头看夜空。他忽然开口道,“文和算出什么了?” 贾诩仰着头专注地看着星象,回答道,“明后无雨,西北向,下坡风,适合火攻。” 郭嘉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听贾诩笑道,“我可没奉孝那样非凡的预知能力,只能凭借这双rou眼,竭尽所能地测算罢了。” 郭嘉失笑道,“文和何必如此自谦。”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一起站在此刻的星空下仰视着天际,共享着这份静谧,忽然郭嘉不小心轻轻打了个喷嚏,贾诩没去看他,但忍不住轻笑出声。 37.独善其身 次日,贾诩早起再次观测确认,午时告知了城主自己的测算结果,城主在听到他说适合火攻时犹豫了,他看了眼城外,沉默着,贾诩读懂了城主的犹豫,他想开口但又觉得无从辩解。 最后城主背着手,慢慢走出城主府,看着街上的居民,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向贾诩行礼,表示都听先生安排。 城主下午在城内公示板上告知了城中居民准备逃离的事项安排,城中居民站在公告板前面面相觑,随后沉默地各自回家收拾去了。 今夜月光稀微,城中的士兵神情肃穆地各自就位,亥时已到,贾诩下令扔下城中储存的油桶,油桶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待到达贾诩估计的距离,他下令放箭。 一瞬间,燃烧着的箭雨被发射出去,准确无误地点燃了那些油桶,住在坡上入睡的流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多久火势蔓延上来,他们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坡上逃。 此时城中居民聚在城中广场,安静地等待撤离的时机,他们看着紧闭的城门,眼里的惊恐逐渐显现,他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是隐隐听到火烧树枝的“噼啪”声,母亲紧紧捂住孩子的嘴,自己也死死地咬着嘴唇,抑制住自己的声音。 他们听到外面有人在尖叫,那呼救声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居民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而眼角却逐渐湿润。 站在贾诩身边的城主睁大着眼睛看城下的惨状,他正转过头看向贾诩,似要脱口而出,请求贾诩打开城门放那些流民一条生路,却听见城下某处被树林掩盖的地方果然有了动静。 铁制的长矛和长戈忽然出现在树林中,城主急忙爬上城墙去远眺,那叛军似乎有些混乱,但很快集结好打算趁着火势还没完全蔓延开来,找到突破口打上城去。 贾诩异常冷静地示意放下第二批油桶,第二批油桶因为年代久远,木板龟裂,刚扔到地上有些便彻底裂开了口子,油从木桶里流了出来,深色的油顺着山坡流下去,那痕迹在树林中,在月光下远远地看起来,像是一条条黑色的巨蛇冲向坡下的敌军。 这巨蛇很快被点燃,无差别地吞噬周遭的事物,此刻流民与那山林间的枯树无异,霎时,城池下燃起了漫天山火,那火焰几乎燎到天际,树林间的哭救声逐渐淹没在火海里。 城主的手死死地扒住城墙,盯着树林,像是大受刺激般嘴里细碎地念着什么,似乎是经文,他的声线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的声音越念越小,最后几乎咽下去。 跑啊……为什么倒在原地不起来?快啊…… 贾诩隐约看到一个在逃跑途中跌倒在地,没再爬起来的人下一秒便被火焰覆盖。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映满了火光,他感到有些恍然,他似乎能感觉到,那火焰灼热的温度,但他的手稍稍蜷起,又发现自己的手一片冰凉,他咽了一下,略有些干涩地对城主开口说道,“可以安排城中居民撤离了。顺着前天探查到的,那处山坡侧面的溪流往下……隐蔽逃离。” 城主愣愣地看着贾诩,随后忙点头,示意另一队士兵安排疏散撤离。 城内的居民见一队城内守卫向他们走来,他们便知道自己即将要获救了,即将获救的狂喜一下子盖过了刚才的恐惧,他们有些一下子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