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张 投怀

    三天后，那昏迷的女子终于醒了过来。

    一场蒙尘了几十年的冤屈被娓娓道来。

    “刘麟说了，只要我们好好交税，就可以让我们有一个人的身份。可是要交的钱一年比一年高，青壮年都出去干苦力，留下的都是病弱的孩子和孱弱的老人。”

    晚晚似乎是接受了相依为命的爷爷去世的事实，但是每晚房间里都会传出隐忍的哭声。

    刘麟带着家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通缉令贴满了附近县城。

    许絮被萧攸派去处理难民的生活问题，桩桩件件难定夺的事他都处理的接近完美。

    傅庆跟着他跑前跑后，一开始看这小白脸还以为是朝廷干吃软饭的，没想到干起事来还真有一套。

    “许小兄弟，说起来，你和魏将军是什么关系呀？我仰慕将军多年，如今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傅庆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去哪儿都要提两句魏英。

    “同僚关系而已。”

    许絮在心里冷笑：“你的魏英在大草原数羊呢。”

    萧攸那天从水里出来之后，身子状况一直不太好，三餐都是许絮端进来的。

    今日也不例外。

    “今日庙里有清炒莴笋、韭菜炒蛋，我去隔壁镇子买了刚出炉的烤鸭，你尝尝看。”

    萧寄忱侍寝的事，他在心里憋了半月，醋意蒸腾成了小雨，洒在心尖上，偏偏大事当前，他也没有机会撒娇。

    “听说你最近睡不好，我托方丈求了个安眠符，晚上垫在枕头下面就好。”他看了一眼萧攸。

    她最近病殃殃的，往常的精气神都被大水冲走了。这是心病。

    “许娇娇……我想吃苹果。”萧攸用水灵灵的目光往那一瞟，许絮就直接缴械投降了，任劳任怨地削苹果。

    削完还切成小块往她嘴巴里送。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啊。”

    夜晚萧攸闭着眼睛却没睡着。

    她以前还是闲散公主的时候，一沾床就能睡着，登基之后每天有一百件事需要在脑子里过一遍。

    要不把萧沅搞来当皇帝？

    正当她思索着坑哥的可能性时，门嘎吱一响。

    有人进来了。

    难道是刺客打探到了她的身份？又或是有人投怀送抱？

    那人越凑越近，轻轻坐在床边，看了萧攸许久，正想离开，被一把刀架住了喉咙。

    萧攸估计着体位，飞速从枕头底下抽出匕首，那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醒，颈上被刮出一条红痕。

    “……”

    “……你大半夜来我房间干嘛？”

    他不回答。

    “想要坐实丞相与魏大将军真的有一腿？”

    白宥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一秒，两秒，屋子里的寂静闷在窗外的雨里。很长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水汽蔓延进心里，带来微微痒，萧攸脑子里闪现出无数个白宥，穿着白衣授课的，一本正经接圣旨的，情动潮红的，抿嘴抬眼的，颤抖高潮的，一个个他在时空缝隙里扭曲成一团，打上模糊的光晕。看不清了。

    许久后，她开口，语气里有察觉不到的期许和小心翼翼：“老师，你想要我吗？”

    这句话她曾说过一次。

    之前是少年心动的汹涌，现只剩下成年人的权衡利弊。

    萧攸受不了白宥和她后宫里其他人一样被折断双翼扔进樊笼，但她确实期待他能够低头向她臣服，做她事业上的左膀右臂和爱情的不二之臣。

    萧攸就这样静静看着他，好像眼中的勾引从来没有出现过。

    白宥许久才回答她：“很晚了，你应该休息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萧攸气的大喊：“你要是走出这个门，那么，白宥，我们从此真的只做师生！”

    白宥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话“那你记得以后还是叫我老师。”

    “啊啊啊啊！”萧攸知道白宥就是个带刺的小玫瑰，却没想到刺真的扎到自己的身上，结结实实地疼。

    寺庙房舍之间隔音不好，从白宥走出房间许絮就半醒了，听到萧攸的声音更是醒了个彻底。

    这个时辰！他们两个居然真的有猫腻！

    趴在床上仔细听，只听到萧攸惨叫了一声，随之而来的是愈来愈进的脚步声。

    许絮马上盖上被子装睡，等到半响才反应过来，是白宥半夜去找萧攸，他作为萧攸的男妃，有什么好躲的？

    白宥把头闷在被子里，只剩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许絮掂量了一下现在去萧攸房间被赶出来的可能性。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一鼓作气爬起来，直接走到萧攸床边。

    萧攸此时心累无比，躺在床上放空大脑，突然发觉床塌下去了一角。

    素来听闻水乡之地蛇虫很多，难不成今天被她撞个正着？

    毒蛇对待猎物往往小心谨慎，察觉到猎物处在戒备状态，放缓了爬行速度。萧攸重新抽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突然脚踝处传来冰凉触感，有个毛茸茸的东西抵在腰间，等一下，这不是蛇……

    可惜手动地比脑子快，匕首已经先于一步出刃，带下一缕头发。

    发丝落下，一张美人脸。

    萧攸掀开被子，被子里的人已经爬到她肩膀处，头发被匕首彻底挑散，青丝垂落，如海藻一般铺开延伸。

    传说有一种海妖长着一张人脸，海藻是他的头发，上半身是人身，身下却是鱼尾，此妖会发出悦耳的歌声，能够轻易蛊惑人心。

    许絮甜甜一笑，眼里闪着光：“书童来给陛下暖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