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
那是一个银灰色的手环,触屏的,碰一下就会亮起来,左边显示时间,右边显示心率体温和血糖。 “这是什么?”解雨臣问。 “健康检测器。” 解雨臣环顾四周,窗帘拉着一半,外面是阴天,但是没有下雨。他那截受伤的小指已经裹了纱布,身上没添什么新伤,就是脖子上有没消散的牙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啃的。他床头站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看着应该有十三四了,理的平头,穿着白衬衫配短裤,乍一看和随便哪个初中门口的学生没有多大区别,就是晒得黑了点。 “你们家黑爷呢?” “忙呢。”小孩回答。 解雨臣耐着性子问:“忙什么呢?” “清君侧。” 解雨臣掏出手机,没有信号。 “黑爷说了,让您好好修养几天,剩下的事他来处理。” 解雨臣一愣:“他要管我家的事?” 小孩又说:“黑爷说了,你家的事就是他的事。” “他真这样说?” “嗯。”小孩信誓旦旦地点头。 解雨臣靠在床头,那小孩见他不再提问,自顾自地跑到窗边开始打游戏。 “你一直在这房间里看着我?” “黑爷说了,让我保护好你,谁来都不能开门。” “你保护我?”解雨臣的眼角抽了抽。 “嗯。”小孩又点头,非常自信。 解雨臣算了算,距离他上次在解家遇见黑瞎子已经过去三天,他记得当时他们坐着车一路到了黑瞎子家里,解家的人就都回去了,然后他们两个就像野兽一样发情,他需要刺激,很多刺激,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一点活着的实感,黑瞎子很听话,要什么给什么,他觉得很尽兴,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太清了,可能是累得虚脱了,也可能是黑瞎子给他下药,谁知道呢,无从考证了。 那小孩坐在窗边看看外面,对解雨臣说:“黑爷回了,解老板您请好,我先走了。”说完便跳下窗台给解雨臣行了个礼,看着挺懂规矩的,解雨臣想黑瞎子还挺会教导人。 小孩走到门口,刚好碰见黑瞎子进来,黑瞎子给了他赏钱,还有一包喜糖,小孩高高兴兴地走了。 解雨臣便问:“那小娃是哪儿弄来的?” “别人放在我这儿的,”黑瞎子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教他点简单的把戏,免得以后饿死。” “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我就叫他狗腿子。” “你……” 黑瞎子一脸坦然:“怎么了?贱名好养啊。” “你把他叫回来。” “干嘛?” “让你叫你就叫。” “跟我拿架子是吧,小九爷?”黑瞎子站起来,一边说一边退到窗边,低头一看,那小孩正正好走到门口。黑瞎子吹了个长长的口哨,那小孩抬头看他,立刻跑了回来。 黑瞎子冲他招手:“来,解老板有话跟你说。” 解雨臣清清嗓子道:“黑爷说你没有名字,现在我给你起一个,从今往后你就姓苟,草字头的苟,孔注论语云,苟,诚也。名字呢,就叫蓷子,也是草字头的蓷,所谓蓷呢,就是指茺蔚,也就是益母草,可以治风解热,顺气活血,养肝益心,安魂定魄。” 也不知道那小孩听懂了几成,凑到黑瞎子耳边嘀咕几句,黑瞎子忍着笑点了点头。 “多谢解老板赐名。”小孩跪下来,给解雨臣行了个大礼。 解雨臣笑着说:“犯不着犯不着,我还没那么老呢。以后逢年过节的到我解家堂口报自己的名字,不敢许给你太多,但是混口饭讨个赏还是没问题的。” 黑瞎子直摇头:“你就惯着他吧……” 哄走了小孩,黑瞎子把刚才捎进来的包裹打开,里面是个饭盒。 “来不及亲自做给你了,将就吃点吧。” “我现在不饿,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说。” “我睡了三天,那我们家的事是谁在管?你?” 黑瞎子摇头:“当然不是我,我忙着照顾你,哪有那闲工夫。是霍大小姐在管,你就放心吧。” 解雨臣大惊:“秀秀?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 眼看解雨臣就要从床上起来,黑瞎子一掌又把他按了回去。 “霍家小姐的本事不比你差,你还是先把自己收拾好,免得叫她担心。” 解雨臣又问:“那你跟她说原因了吗?” “说了。” “怎么说的?” “说你发情期到了,要和我一起造小人儿去。” “……” “她怎么回你的……” “她很开心啊,还让我照顾好你。” 解雨臣顿感自己大限将至,捂着脑门半天没缓过来劲儿。黑瞎子也不催他,把饭碗递到他手上。 “你自己吃还是让我喂?” “我不是小孩了。”解雨臣推开他。 “这大人要是有个小孩脾气,真比小孩还难搞。” 解雨臣放下筷子,“你再说一遍?” “你在我面前拿什么架子呢,我活了那么久,什么没见过,别说你了,就是你爹站我面前我也觉得他就是一小孩,懂不懂?” “感情全天下的人在你眼里都是小孩呗?” “那倒也不是,”黑瞎子摇头,“讨喜的才叫小孩,讨嫌的那叫小兔崽子。” 解雨臣耳根一红,突然意识到黑瞎子是在变相的夸他。 “这饭太多了,我吃不完。”他把碗往黑瞎子手上一搁,掏出手机开始玩俄罗斯方块。 “小心辐射。”黑瞎子一把抽走了手机。 解雨臣立马抗议:“我是养伤养病,不是养胎。” “迟早的事,”黑瞎子看向解雨臣的肚子,“你要是再跟我闹别扭,我可以让你明天就开始养胎。黑爷我说到做到。” “话别说那么满。”解雨臣挑衅他。 “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吗?解雨臣,我已经摸清你的门路了,一来二去无非是那几招,激将法现在在我这儿不灵了,赶紧把饭吃完,我还有正事跟你商量。” “什么正事?” 黑瞎子敲了敲碗:“我说了先吃饭。” 解雨臣不说话,盯着黑瞎子的脸看了一会,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接过筷子开始往嘴里送饭,一边吃着,时不时还要拿余光瞥一眼,生怕黑瞎子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 吃着吃着解雨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好像很久没有尝出过食物的味道了。他的味觉和嗅觉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平日里都把进食当成任务,毕竟人不吃饭就会死,为了活下去,他得学着把这些东西塞进自己的胃里,至于这东西过舌头过喉咙的时候是什么味道什么质感,他竟然是一概不知。再加上睡了太久没有进食,这一下竟然有些不知道饥饱,直到那碗见了底才停下,临了还出神地看着碗发呆,好像是叫一顿饭把魂儿给吃没了似的。 “饱了吗?”黑瞎子问。 “撑了。”解雨臣点头。 黑瞎子一拍大腿,“很好,解雨臣小朋友今天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解雨臣朝他翻了白眼:“赶紧说正事吧,没功夫看你发癫。” “好。”黑瞎子站起来把窗帘一拉,皮衣一脱,掀开被子挤到解雨臣旁边,伸手把解雨臣揽过来:“来,睡觉。” 解雨臣有点崩溃:“这是你说的正事?” “嗯。”黑瞎子点头。 “你自己睡吧,我已经睡饱了。” “哪儿去?”黑瞎子一把捞上解雨臣的腰,不怪别人,只怪他那腰太细,一只胳膊就拦得过来。 解雨臣头也不会道:“我要回去了。” “省省吧,你们家现在已经姓霍了。” “你算计我?” “这叫礼尚往来。” 解雨臣转过来看他:“我们家姓霍了,那我怎么办?我无家可归了。” 黑瞎子把被子掀开,拍了拍还热乎着的被窝, “那你还不趁早过来陪我睡觉,把我哄高兴了明儿就跟你夺权篡位去。” “你说好的,不许反悔。” 黑瞎子没应答,托着下巴看着解雨臣,笑得有些得意忘形。 解雨臣有些恼了:“怎么了?你笑什么?” 黑瞎子问他:“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解雨臣摇头。 黑瞎子就给他解释:“在跟我撒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