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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在榕树下呆到看见月亮后才回家,进门迎面遇到刚要出门吃饭的室友。室友的女朋友看他身后空空如也,笑着问:"怎么一个人回来?"周含章低着头,反问:"不然呢。"

    周含章错身进了门,回自己的房间。室友感觉到低气压,压着声音对女朋友说"肯定是吵架了",女朋友埋怨"我想和她聊聊天嘛"。他不是聋子,他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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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频电话的铃声又响起来。他以为母亲还有什么事,没有多想就按下了接听,在看到手机屏幕"接通中"三个字上面显示的头像他魂飞魄散。

    他飞快地点红色的挂断键,他越是慌乱,就越是点不中。

    然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透过屏幕静静地看着他。

    一眼就看穿他。

    "干什么?哭了?"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还不是因为你。只是这么想,周含章没有说出来。她明知故问。

    "辞职信都发到我这来了。"

    周含章愣住。点到聊天界面一看,只有"辞职信"三个字的文档不知为什么在中午的时候就发给了殷见群。是了,一定是被新同事吓到的那时候不小心发了过去。难以置信。

    周含章木木地发出"啊"的一声。这个时候要是辩解会显得更加蠢。

    "发给我干什么?帮你把关?"她略带嘲讽地点评,"光是这样的辞职信,这个职可能还不太辞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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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化成一股尖锐的恶意。殷见群不在他的面前,也没有把他铐起来,芙城和阳城只相隔一道出海口的距离,似乎足够远以致于他有勇气让他在记忆里找出最能当作武器的东西,朝她狠狠掷过去。

    "那么有空找我的毛病,不如去伺候好你的学长。"

    愣住的人变成了殷见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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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场风暴,风暴中心是最难堪也最难熬的沉默。他本能地弓起了背,身体已经准备忍耐殷见群盛怒之下的电击。

    殷见群轻声反问:"是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不显得惊讶,似乎这种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周含章不说话,也不敢看屏幕里的人。事实上他在刚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

    "严格来说,任总裁不是我的学长,他是阳城大学的高材生,而我拿的是非全日制文凭,你们这么说倒是抬举我了。"她也许是想笑,但很勉强,她笑不出来,周含章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脆弱的,和公司里无所不能的殷总、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的殷见群都不太一样,"他太太和他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好到水泼不进。你多问几个人就会知道,对,比如你们部门莫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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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含章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然后他听见对面传过来像广播一样的声音。

    "殷见群,殷见群请到4号诊室。"

    殷见群往画面外看了一眼,又冷淡地看了周含章一眼——可能她根本没有看他,而是在找挂断视频电话的按键。

    下一秒视频挂断,殷见群消失在他的屏幕上。

    他担心和害怕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无法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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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诊室。殷见群在医院。晚上。急诊。周含章当然发现了这一点。

    殷见群穿的是平时上班的套装,白色的,剪裁显得人腰细腿长的那一套。配那双酒红色的靴子很像电影里的女武神。周含章没有看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他留意到她的黑眼圈,以及她白色的衣服上蹭上的大片的灰,可能是画质问题。但她的样子似乎有些狼狈。

    周含章想要马上打回去。可她在诊室里吧。再过一会儿比较好?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周含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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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住。"护士把针抽出来时说,白皙的皮肤上一颗小血珠冒了出来,殷见群迅速地用棉签头压在上面,血瞬间被吸走。

    "消好毒了,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医生看完X光片,对放下袖子的殷见群说,"记得一个月后来打第二针,这两天不能喝酒,海鲜少吃。"

    殷见群点头:"谢谢,麻烦您顺手帮我在病历上记一下日期。到时我回阳城打。"

    "不是芙城人?"医生和殷见群年龄相仿,又同为女性,有种莫名亲切感,于是多嘴问一句。

    "来出差的。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回答。

    "这么拼。"医生感慨,职业习惯使然又加了一句,"再忙也别忘了早晚给伤口消毒,破伤风病毒还是有一定存活时间的。洗澡也别沾水。对了,要给你转工伤认定吗?"

    "不用了,谢谢医生,是我自己不小心。"殷见群感激地对医生笑笑,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对医生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暂时走出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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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任总,我这边没问题了。"殷见群走到候诊区的角落坐下,从包里拿出平板,点开一个文档便开始编辑。

    "没什么事吧?"

    "做了一些例行检查,打了一针破伤风。"她说,"放心,好得很。"

    "那就好。"

    "我把今天调研的情况再过一遍,十分钟左右发您,明天的工作好尽快安排。"

    "好,尽快。"总裁说,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不说了,明天还是七点半,按原来的时间表走。"

    殷见群放下手机,把数据和图片导入进文档里,查证好关键数字之后,用邮件发给了总裁。然后她长舒一口气。

    只要还能呼吸就不会耽误工作,她就是这样的人。刚巧总裁也是。她偶尔会想,变成只会工作的机器或许比一个观赏性(或者也同时具备生育功能)花瓶要好得多。

    殷见群看见酒红色的靴子上沾到了灰,"怎么这里也有",于是伸手把它拍掉。这过程中又扯到了手肘上的擦伤,突如其来的刺疼让她皱起眉头。算来时间已经不早,殷见群离开医院,打车回到酒店。浓重的困倦在看到大床的时候汹涌袭来,她把外套一脱便陷进了温软的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