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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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受伤 清明过后,春茶便要陆续上市了,每年三月,吴老爷都会亲自跟着商队,前往各地山场取茶,最远的,须行至大理。 最爱的妾当然要带着,这一路风餐露宿,必寂寞得紧。少爷也须跟着,年纪不小了,家里的生意总要学着慢慢上手。 三月十三,微雨,吴老爷携着云熙、吴磊,并一波下人、保镖,浩浩荡荡出了门。 大汝城出发前往大理,骑马也需二十多日,他们这样的商队,少说也要走上个把个月。吴老爷怜惜云熙,马车便布置得格外舒服,内置软垫、手炉、各色吃食,甚至还有一炉蔷薇熏香。 吴老爷年纪大了,多半时间都爱窝在马车里,听云熙给自己念念书,或者弹几曲。但他也知道云熙还是个少年郎,所以亦不拘着他。 “去吧,去跟少爷骑骑马,你的骑术也该练练。”吴老爷拍拍云熙的手,用下巴点了点马车的门帘,示意他出去走走。 云熙也不推辞,下了马车,从随从手里接过缰绳,打马向吴磊跑去。 今日的驿站离得近,不出半日便可抵达。商队便也不急于行路,行至一条河边,暂停修整。 走了一路,实在是累,吴老爷用过饭,便在马车里睡了。 “老爷让我练练骑术,少爷可愿教我?” 吴磊看向云熙,他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 “走吧!”牵过两匹马,两人往小路上去了。 这一带没有人烟,一条小路因为走得人少,长满了杂草。 两个少年人一前一后打马而过,野花便被马蹄撵成了春泥。 二人来了兴致,跑着跑着,竟开始赛起马来。 一个是心高气傲的云中雀,一个是命比纸薄的掌中花,偏偏谁也不甘落后于谁。 吴磊本想着戏弄一番云熙,却不想对方的骑术竟然如此精进。每一次自己快要甩掉他时,他偏又追了上来,超了过去。 渐渐地,越跑越远。 终于跑累了,便放两匹马去吃草,二人索性不拘小节地躺在草地上,也不说话,只看天上的云被风吹着。 吴磊转头看向云熙,他几乎没有见过他像今日这般爽朗的笑,这笑是发自心底的,跟他对着父亲、母亲、小娘和那些下人的笑是不一样的,这笑只有自己品尝过。 吴磊心里忍不住地得意。 他揽过身侧的人,下巴蹭了蹭那人耳鬓: “云熙,你笑起来真好看。” 话刚说完,那人的笑就消失了,又变成日常那张假惺惺的脸。 “你怎么不多笑笑?”吴磊笑问。 “东风卖笑倚门时,有什么好看。”那人毫不讲理,假惺惺的面具也不戴了,横眉冷目地看着自己。 “你又轻贱自己,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吴磊也有些生气了。 “是,少爷喜欢我,却只敢跟我在破烂后院里偷情。” 其实云熙说得对,这种喜欢值几个钱?真要喜欢,就应该直接拉了人离了吴家,跑到天涯海角去,让那人别再做这笼中鸟。 “我……”吴磊还想解释,远处的马却不安地嘶叫起来。 “怎么回事?”云熙警觉地坐直了身子,竟下意识地张开手将吴磊护在自己身后。 还没等二人有进一步的反应,一群劫匪竟已攻了上来。白晃晃的刀劈在二人眼前,二人只能狼狈地打了个滚,勘勘避开,第二击却已紧跟着而来。 “少爷!” 吴磊只觉得眼前一晃,云熙整个人已经扑在自己身上,他听到衣帛裂开的声音,下意识抱住了那人的背,却摸到一手的粘稠。 吴磊抱着云熙就地滚了三滚,终于离那凶器远了。他大喊: “你们守在这,怕不是为了要我们两条命,那两匹马你们牵走,能卖好几金。我身上带的所有盘缠配饰,也全给你们!还请不要伤害我和我……朋友。” 那劫匪见他上道,也不再动作。威吓的作用既已经起到,就没必要真给自己背上两条人命。 吴磊将自己的玉佩、发簪、怀中的银票团在一起,扔向劫匪。 “还有他的。”劫匪拿刀指了指云熙。 云熙便也学着吴磊解下身上的配饰,一股脑扔了过去。 风吹过,看着那群歹人远去,二人才惊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样?”吴磊抱着云熙,那伤口还在流血。 “少爷有没有受伤?”云熙亦是慌乱,从吴磊的脸颊一路摸到手腕,确认眼前的人好好的,才终于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背后那火辣辣的伤口,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背你回去,得快点上药。”吴磊蹲下身,拖着云熙的臀,将人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自己背上。 这一路跑马过来,离商队已有一段距离。 吴磊怕云熙晕过去,便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究竟多大。” “二十又八。”那人说话的热气,喷在吴磊的颈后,末了又补充一句:“少爷尚未及冠,还是个孩子呢。”好像在撒娇。 “我瞧着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没想到竟然差了十一岁。” 背后没有声音传来。 吴磊有些急了,又起了个话题: “你和我爹怎么认识的?”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哪壶不开提哪壶。 “花船上,你爹买了我。” “花一样的俏娘子你爹看不上,竟要我这个又老又丑还只会奏琴的乐师,呵,可笑。” 他好像打开了记忆匣子,不等吴磊追问,又继续说下去: “老爷说,他喜欢我的眼睛……我进了吴家才发现,老爷的姬妾们,都长着一样的眼睛。” “收集这么多双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找谁。” 吴磊在吴家活了十七年,如今才恍然大悟。 难怪觉得姨娘们都如此相似,就是那一双双眼睛。 只有自己亲娘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你说你之前是个乐师?” “花船上的乐师,下贱人罢了。” “你又来了……”吴磊刚抱怨完,就听到那人的轻笑: “好,我以后不这么说自己了。”说完,他又接着回忆。 “我娘是花船上的清倌人,她嗓子好,平日里给客人们唱唱小曲儿。我从小跟着她在花船上长大,船上的乐师教我弹琴、吹箫,就像子承父业一样,我也就成了船上的乐师了。” “那你娘?” “死了。我长到三岁上,有一天她拿到一封信,看完后哭了好久。船上的mama说,她那晚抱着我说了许久的话,可惜我年纪小,一句也不记得。第二天她就投江了。” “云熙……”吴磊想安慰,却又觉得这安慰来得太晚。 “少爷不用心疼我,我对我娘没有什么印象了。” “现在的日子也很好啊,你看老爷多疼我。” 吴磊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想看自己生气。 他如他所愿地呛声: “他对你好,你却勾引他儿子。” “没办法啊,谁叫我喜欢你。”云熙用力勾紧了吴磊的脖子,叹了口气: “谁叫我偏偏喜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