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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中风/相见

    第二日,念息在酒楼订好包厢,约了江离。

    “我有一批药物,或许朝廷会有兴趣做一场交易。”她开门见山道。

    江离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提起皇宫。

    “怎么突然...”

    “在商言商嘛,我这儿可都是能救命的奇药。”她笑着打断,努力隐藏着语气里的情绪。

    江离抿了一口茶水,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列一张药物的清单,你帮我交给御药房,他们定会感兴趣。到时我安排人交接,既然是为本朝出力,价格上都好说。”念息忐忑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应。

    “其实...”江离抬起头,欲言又止。

    念息心里一紧,紧攥的手止不住发抖。

    才过了三年,他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江离,我不问你其他的,你只要实话告诉我,这些药...陛下还能用得上吗?”

    江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能用得上,我回宫便去办。”

    这一顿饭念息吃得魂不守舍,分别时他刚走出门又突然折返,毫无征兆地俯身行礼。

    “你干嘛?”

    念息伸手要扶他,他却坚持不起。

    “若...若您今日不忙的话,能否随卑职回宫一趟?”

    她愣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回答。

    “我如今一介平民,哪里入得了皇宫?况且陛下不会见我,他说过...我再没资格见他。”

    “卑职有办法带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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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心殿外,念息看着面前熟悉的房门,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

    寝殿里窗户紧闭,光线极暗,床榻处不断传来木板的咯吱声。

    念息屏着气走近,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她心里顿觉不好,看清床上之人时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

    他空洞地瞪着眼睛,嘴角歪斜,亵裤下露出的脚呈现出瘫废后才会有的内扣,四肢失控地一下下砸着床面。

    念息颤抖着摸了摸他的腿,果真如死物般僵硬冰冷,她又赶紧试探着握住他的手臂,竟也冷得吓人。

    “谁...滚...咳咳...滚...”景借像是受了巨大刺激,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口水顺着歪斜的嘴角花花直流。

    念息震惊地愣在原地,然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眼神空洞,对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察觉。

    她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景象,心中有太多疑问,转身小跑着冲出房间。

    江离疲惫地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见她出来立马起身。

    “陛下怎么会变成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低下头,叹息着回道:“陛下两年前中风,腰肢以下动弹不得,上身虽勉强能动,但也极为艰难。两日前,陛下突然失明,此后便不许任何人侍候,食水不进。”

    犹豫几秒后,他继续开口:“朝堂之事,本不该牵扯您进来。但一两日卑职还能尽力遮掩,可时间长了,万一陛下龙体...”

    “我不该这三年都不闻不问的...”念息眼前黑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几步。

    三年来她过得恣意欢畅,从不知景借过着如此黑暗的日子。

    她曾用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交换他自由地活着,以为这样便两不相欠。但她现在才意识到,爱是长觉亏欠,只要他过得不好,她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揪心。

    念息让江离去取碗米糊,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重新走进房间。

    她不顾满床污秽,缓慢又坚定地躺到景借身侧,流着泪将他拥进怀里。

    景借的心停跳了一拍,不可置信地睁大空洞的眼睛。反应过来后,他的胸口气血翻涌,身体疯了般抽搐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念息抚摸着他瘦到凸起的脊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皆化为一句抱歉。

    她怕他伤到,只能按住他乱抖的四肢,慢慢等待他安静下来。

    “孤...不用你...假情假意...滚!...滚...”他脸上青筋暴起,眼角无知无觉地落下浑浊的泪,失去理智地对着前方狠狠咬下去。

    念息吃痛地闭上眼,脖颈上随即淌出几条细细的血流,在雪白的衣裙上染开一片摇曳的红花。

    浓重的血腥味在景借口中弥漫,他两眼猩红,错愕地松口。

    念息用袖子一点点把他脸上沾到的血擦净,然后将他额前杂乱的发丝慢慢捋到耳后。

    “你是知道孤要死了,特意赶回来,要亲手杀了孤...”景借的话像一把刀,每一个字都在割她的心。

    “陛下多虑了,你的命只属于你自己,我以前不曾取过,以后也不会。”她流着泪,语气却依然温柔。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景借皱了皱眉。

    念息慢慢松开他,笑着在他头顶落下一枚深重的吻,就像在他出生那日的画面里见到的那样。

    “我替你做的最后一次决定,便是将选择的权利还给你。景借,今日见你这样,我后悔没在三年前告诉你,我...已将全身的功法剥离,放进了你的身体,换你活着。你不会成为魔神了,你只是你自己。”

    景借错愕地抬起头,她所说的剥离是什么意思?习武之人自断经脉尚且如同蚀骨,可她不仅要自毁修为,还要完好无损地剥离出来,送到他体内。

    原来他活着的每一日,都是她拼命换来的。

    景借艰难地抬起胳膊,想触碰她,拼命搜寻着她的气息。他眼睛看不见,如无头苍蝇般胡乱摸索,抽搐着从床上滚落。

    他重重摔在地上,浑身散发恶臭,像一只丑陋的虫子。

    念息站在床边,心痛地看着这一幕,却忍着没有上前一步。她想让他记住这种害怕的感觉,她怕他以后还会寻死。

    景借拖着瘫废的腿,在地上毫无方向地扑腾,直到再使不出一丝力气,四脚朝天地躺着掉眼泪。

    念息这时才缓缓朝他走进,将他从地上打横抱起,然后坐到软榻上。

    景借浑身哆嗦得厉害,两只手紧紧抓住她的袖子,生怕她下一秒又消失不见。

    他嘴角滴漏着吃下半碗米糊,不一会儿便仰着脖子尖声哼鸣,肚子胀得瘫腿乱蹬。

    念息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打圈按摩小腹,一点点帮他把肚子里的积气揉出。

    “呃呃...嗬...啊...”景借突然挺了挺身子,腹中一阵绞痛,紧接着泄出一滩稀便。

    念息怕他气短,贴着他的唇往里送了几口气。他留恋着女孩唇中香甜,身下松快后便很快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