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听自己jiejie一改方才的温柔，换上一副充满距离感的平静语气，意识到什么的小号虚怯声怯气地转过头，踌躇了一小会儿，嗫嚅出声：“jiejie……” 并非打听事情经过，而是语带忐忑地问，“因为这件事，你是不是很生大人的我的气？” 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是的。” 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松阳坦言相告，“如果不是出了这样的意外，我原本不打算再见大人的你。” “……jiejie不要我了吗？” 话音落下，与她对视的那双绯红大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像是害怕被抛弃的不安之色，映入眼中勾起了松阳十分久远的回忆。 幼时她每一次把自己的双生弟弟在无人的山洞里藏好去人类的村子里找食物时，留下来等待她的这孩子每一次都会用这个让人心疼的眼神目送着她离去。 ……直到那一天，自己没能抓住他的手。 “怎么会呢。” 面对小号的自己弟弟，她不觉把声线放柔了，“大人的你是大人的你，现在的你是现在的你，我生气的对象只有大人的你，绝不会不要现在的你的喔。” 为免他心存疑虑，她又认真解释道，“至于我告诉现在的你这些，仅仅是想让你明白晋助那孩子会对你有敌意不可避免，希望你能理解他的心情，大人的你给晋助造成过太大的伤害，所以晋助才很难以平常心对待你，实际上那孩子从小到大都很善良体贴，绝对不是坏人喔。” “……” 抿嘴沉默了片刻，裹着过大衣物的浅发男孩站起身来，磕磕碰碰走到坐在对面的紫发男人跟前，有些笨拙地弯膝跪坐下，稚嫩的脸抬起来，满是诚恳的歉意。 “虽然jiejie说那是大人的我做过的坏事，可我和他始终是一个人，我还是应该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才对。” 随后字正腔圆道，“十分对不起，晋助哥哥。” 胧高银：“……” 喂喂喂就算这家伙变成了小屁孩，管他们叫哥哥也太惊悚了喂。银时瞪大眼。 以虚大人的性格居然……看来这副模样当真不是伪装吧。胧默默想。 为了哄老师原谅他，这混蛋还真舍得下面子啊。高杉嘴角抽了抽。 面前的浅发孩子无论是身形面貌或是举手投足都分毫不漏破绽，嘴里还一句又一句说着着实无法想象那只目空万物的恶鬼能说出的话，心细如发的鬼兵队总督却不可能轻信，微眯着狭长的碧眸静静观察对方。 “晋助哥哥要是特别讨厌大人的我，可以在现在的我身上报复回来，我和jiejie虽说都是即使被杀掉也能恢复如初不会死的怪物体质，但受伤时该感到的疼痛一点不会少。” 边说着会使人心生怜爱的话，小号虚四处张望了几秒，颇有礼貌地向在场唯一算是带了把刀的那个人提出请求。 “不知名的卷毛哥哥，能不能把你搁在手边的那把木刀借我呀？虽然木刀应该砍不出血，不过被打到还是相当痛的，让晋助哥哥打我一顿的话，他也许能消点气。” 听到变回孩童的自己弟弟做出此等觉悟，内心挣扎的长发师长张了张唇又未出声，垂下眸子像是默许之意，却清晰可见面色中的不忍。 作为大人的责任心自然不能眼看着无罪的小孩子受惩罚，被提及的银发男人一本正经地清了下嗓子。 “那什么，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是开万事屋的坂田银时，是你jiejie的第、第二个学生。” “嗯。”小号虚看向他，浅色的小脑袋乖乖点动着，“银时哥哥。” 除唯一的瞳色区别，这个气息柔软神情温顺的浅发孩子，浑然就是他身后容颜秀美的浅发女子的缩小版，对着这张等同于心上人幼年样貌的脸，银时心里“哗啦”软成一片。 虚这家伙混蛋归混蛋，小时候倒也算个讨人喜欢的可爱小鬼嘛，看他就能想到小时候的松阳有多可爱了，肯定比这个小号虚还要可爱一万倍，大大的漂亮绿眼睛，圆圆软软白白嫩嫩的脸蛋……想着想着他心都要化开了。 再一想，当时的人类竟然狠得下心对只是孩子的他们……这股原本只针对自己老师的心疼情绪，多多少少也分给了与她双生相伴千年、拥有相同遭遇的另一个人。 “那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借刀的事想都别想哦。” 木刀往屁股后头一藏，形容散漫的银发男人摇了摇手指，煞有介事道，“要知道送阿银这把刀的洞爷湖仙人可是爱护小孩的好神仙，何况我们的矮衫同学就像你jiejie说的一样，善良体贴还心胸宽广，才不会干虐待儿童的事，对吧？” 肩膀被言语间一股子道德绑架意味的老同学暗示性地怼了一下，高杉冷漠而嫌弃地白对方一眼，他料到这个无用的正义感过剩且大脑空空的白痴会被这种程度的演技蒙骗了。 虚大费周张地把自己变成孩子来表演这一出，目的不过是想通过博同情的手段去逐步获取老师的谅解，尽管难以否认老师必然会有态度软化的一天，他断然不能让这个仗着老师对亲近之人心软到无底线就百般欺辱她的混蛋轻易得逞。 “银时这家伙说得没错。”佯装动了恻隐之心，鬼兵队总督语态温和地，“现在的你只是个无辜的孩子，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无需将与你无关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更无需为此承担什么，而且我早已不在意了，更不会迁怒于你。” 先展现出既往不咎的宽容姿态，而后状似真诚地自我检讨几句，“再者说，之所以会发生那种事，起因有一部分其实是我曾单方面对大人的你误解太多，不可以把过错全归结给大人的你。” 最后进行总结，“若你心中还有愧，就等恢复原样后再同我道歉吧，请放心，不论是现在还是到那时，我都会与你友好相处。”一番以退为进把话头一个不漏全堵死。 跪坐着的浅发孩子愣愣地听完，眨巴着眼似是不知所措，不给对手继续纠缠下去的机会，高杉果断结束掉这个显然会使自己老师难过的敏感话题。 “好了，事情都过去很久了，我们就不再谈了。” 碧眸侧向对面未置一词的长发师长，满目深情不加掩饰，“请老师把那件事忘记吧，切莫再一次又一次为此伤心了好不好？只要老师在我身边能一直露出幸福的笑容，我就心满意足别无所求了。” 胧：……高杉师弟很擅长哄老师开心呢。 银时：“？”这棵矮衫怎么茶里茶气的？ “晋助……” 望着那只注视自己时总是无限柔情的碧绿独眸，听着这番熟悉的肺腑之言，松阳只觉愧疚又心疼。 明明遭受过那么痛苦的折磨致死，能死而复生已是侥幸，这个傻孩子却一直以来都只知体谅他人，从未有任何报仇之举，还反过来劝她放下此事。 这次，即使杀害过自己的凶手就在眼前，还变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孩童，于常人而言正是施加报复的大好机会，可他仍不考虑他自己的感受，再一次选择以德报怨。 ……虚那个可恶的坏蛋！ 过往数百年他对人类滥杀无辜、强迫自己手染血腥、玩弄自己身心的种种任性妄为，念在他初衷是为保护自己、这些年来为自己付出诸多，她尚且可以尝试着理解他用心良苦并全部包容。 可唯独这件事，唯独对晋助下手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他明知晋助是她的学生，明知失去对方会让自己的jiejie痛不欲生，他当时怎么就能满不在乎地夺去晋助的性命呢？！ “jiejie……” 回头看她的小号虚神情带着求助。心知此时身在自己面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并非那个残忍无情的男人，按捺下对长大后的自己弟弟的满腹责怨，她只在心底又坚定了一分绝不原谅的想法，面上仍旧笑吟吟地。 “你看，晋助并没有责怪你，也没有讨厌你呢，他果然是个好人对吧？和他说声谢谢吧。” “知道啦。” 依言奶声奶气地道了声，“谢谢你，晋助哥哥。”，浅发红瞳的男孩拖着过长的下衣摆挪回原位，依然蜷着瘦小的身子缩在浅发绿眸的长发师长怀里，怎么看都是个全身心依恋自己jiejie的普通孩童。 “我的学生们都很好相处吧？” “嗯，他们和我们之前遇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呢。” “我还有其他三个学生提前回去了，所以你没见着，是一个很活泼很有趣的男孩子和两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也都认识大人的你，想见见他们吗？” “唔，可以吗？” “可以呀，现在的你这么乖，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喔，过两天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看他们有没有空——呀，我还没给你准备合身的衣服呢，这可不行，天气冷，得多买一些才是，里衣、小袖、厚羽织、围巾鞋袜、毛巾牙刷漱口杯……” 细白的指尖抵着红唇，“算一算要买不少东西呢，今晚你先穿我的衣服睡觉吧，明天我带你出去逛街怎么样？几百年后的世界很安全喔，人类已经不会对我们喊打喊杀了，街上还有很多比我们奇怪得多甚至连长相都不像人类的异星天人，想去看看吗？” “给虚大人购置衣物的事请让我去处理吧，老师。” 不动声色地与坐在身旁的高杉交换了个眼神，趁小号虚还未应答，胧接着松阳的话道。 “安全起见，虚大人目前的状态不适宜外出露面，采购事宜全权交给奈落内部比较好。” 说着自榻榻米上起身，“正好我也该回城里去了，有些事比较紧急，物品清单我今晚会列好布置给后勤队，明天就带人送过来，老师不用cao心。” 明白他指的是尽早查清策划这场袭击的幕后势力，松阳点点头，打消了本想留他过夜的念头，事态关乎自己弟弟的安危，其余的事只能再放一放了。 “那就拜托胧啦，有情况胧要记得通知我喔。” “我会的，老师。” 窗外的天色已暗下来，化了霜的障子门推开，跟着起身的紫发男人照例说是要送自己师兄一程。 自从联手把她引出江户城的那个计划之后，松阳注意到这两个解开结怨的学生变得十分要好，私下里他们俩还会经常联系对方——有几次她在内室午睡时，听见晋助在外头和胧通讯。毕竟这两个孩子性格还挺相似，都有点死心眼，谈得来也不奇怪。 “对了，银时呢？” 许是身体异常的缘故，小号虚似乎有些犯困，说头晕想睡觉，松阳把门关紧，打开壁灯，边脱了自己的厚羽织给躺在怀里闭上眼的孩子盖上，边小声问再度被留下来的银发学生。 “今晚有事吗？要在这边过夜吗？” 这回当然说什么都不能再放任自己胡来了，银时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扯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道完别，走到院子里，回头望见还未被门遮住的一室暖黄中，秀美如画的浅发女子抱着正在打盹的浅发孩子，眉目间全是如水的温柔，他心情复杂地叹口气。 但凡虚早点把那件事说出来、及时认错，都还有补救的可能性，偏偏他以为瞒住松阳就能万事大吉。 之前松阳愿意跟他和好，还不是因为在乎她这个唯一的亲人，打从心眼里就没怪过虚欺负她的那些混蛋行为。这段时间，虚的改变也算是有目共睹，他确确实实稍微学会了点怎么去珍惜自己唯一爱着的jiejie，可他至今还是不懂松阳最重视的是什么。 ……不管松阳最后会不会因为这个意外原谅他，希望虚那家伙恢复以后，能从中吸取教训吧。 银色的身影远去，障子门关拢，夜色下的庭院归于一片宁静。耳边传来均匀的细软呼吸声，松阳轻手轻脚地抱好睡着的小号虚去到内室，以过去作为村塾师长丰富的经验，熟练地一手抱孩子一手拖出被褥和床垫在榻榻米上铺好，再给人换了身衣服塞进暖和的被窝。 “安心睡吧。” 坐在自己弟弟枕边，把一处处被角掖好，手指梳理着那头柔顺的浅色碎发，她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阖眸安睡的孩子洁白的额头。 “jiejie会陪着你的，做个好梦喔。” ……倘若当年的她紧紧抓住这孩子的手没放开，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外出的紫发学生回屋的动静。确认被窝里的浅发孩子睡得很沉，松阳悄无声息地去衣柜取了自己和对方的睡衣后推门出去，反手拉上门，向走到自己跟前的紫发男人做口型。 （那孩子人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晋助先去洗澡吧，换洗衣物我帮晋助拿来啦。） 接过那件紫底金蝶浴衣，高杉瞥了眼紧闭的内室门，眼底依稀闪过一丝什么，只温顺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去到浴室门前，他脱下自己外披的黑底云纹羽织放在矮柜上，松阳跟在他身后，正要坐下来等待，那只眼尾上挑的狭长碧眸暗示般地向她眨了眨，男人嗓音低哑道。 “今晚，我可以邀请老师与我共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