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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0

    

Chapter 30



    “姨母。她是为了我才失踪,我不能丢下她,也不想丢下。”

    时间一晃过去五年。

    他以为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年纪还轻,阅历尚浅的时候,会因为爱人的出轨而无限放大生活中的痛苦。

    再逢后,却忍不住一再给她使绊子。逼她离开S市,买下她租的铺面。默许顾飞琼打电话到名牌店总部开除她。

    老实说,他就是喜欢见到她穷途末路的样子。

    看看吧,离了他,她将一事无成。

    也曾在深夜里想过,自己那么骄傲一个人,不该只困在爱或不爱里,缝缝补补着恨意和不甘。过去的事,就该让它永远留在他的二十四岁。

    他是男人,该潇洒一点。

    可想的容易,实施起来难。即使脑子清楚该离她远些,却一次次帮顾飞琼撑腰,任她被欺负。

    他说不清当她被侮辱时,自己到底是畅快或不畅快的。

    他一直以为是在惩罚她。谁知道,被惩罚的却是自己。

    真相就是,他的目光,由始至终,根本无法离开她。

    “你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杨丽君怒不可遏,纤细的眉几乎挑到天际。

    她知道他从前就对秦雪椰没什么办法,没想到却执着到了这个地步。人家说傻逼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火,这是明知道对方是个坑,也闭着眼往里跳了。

    欧邵峰定定看着前方,神色柔化。“姨母,这七天我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

    “别告诉我,你要回头!”杨丽君咬着牙。

    欧邵峰吐出一口温暖的气,黑睫微颤。“我只要她。”

    只有四个字,杨丽君的心头却如山岚过境般风雨飘摇着。她做梦都想不到,欧邵峰会说出这句话来。

    欧邵峰其实自己都想不到。

    关于和她的那些过往,他以为自己早忘了,原来他没有。他以为不会再被她吸引,可他还是没做到。

    当年,笔记本上写满她名字的是他。教室外偷看她的是他,先说喜欢的人是他。接吻时偷睁眼看她的也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被甩的是他,遇见她还会心动的是他,半夜睁眼到天亮是他,对她念念不忘的还是他!

    记得少年时曾看过一部电影,具体说什么已经忘记,唯独一句话清清楚楚。

    当一段情给你带来多大的痛苦,必然是因为它曾给你带来多大的欢愉。没有那么多爱,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不甘和恨。

    是的,用一句话归结就是。除了她,他已别无选择。

    五年的不甘,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也许是他对恨不太能坚持,也不想坚持。

    当他意料到会永远失去她,当他意识再见不到她。从那一秒起,他忽然抛下了原本沉甸甸的重担和患得患失的心情。对她的感情重新轻装上阵,回到当年对她一见倾心的初衷。

    当想明白这些他轻松好多。

    五年前,在他亲眼看见那人在她身上起伏时,在他听见她和那人勾画属于他们未来的蓝图时。那个未来里并没有他,他甚至第一反应都不是怨恨!居然下意识是替她遮掩,因为他不想跟着自己回家的姨妈发现这一切。

    可终归年轻,试问哪个男人忍得了这个?当他最终心痛挽留,却被她毫不留情的嘲弄抛弃时……当他硬了心肠,自以为将她一脚踢离自己的回忆时……时过境迁,承认他一直都忘不了她,也没那么难。

    而那未卜的前途也因为想通而恍然开朗起来。他瞬间做了个决定,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把她留住,谁都不能挡他的路,包括他自己!

    “如果你找不着呢。”杨丽君嘴角抽了抽,尝试挑衅。

    “一直找。”

    “如果她死了呢?这次地震失踪多少人你不是不知道!别说你没想过那个结局!”杨丽君说出极为残酷的话。

    天灾这种事,真的无解。

    欧邵峰凝视着她,极为平静,全看不出喜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耗上了是吧?杨丽君脸色青青白白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不见棺材不掉泪!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死活不论。顾飞琼那边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安排妥当,您放心。”欧邵峰双手修长有力,平静握着方向盘。左手上那枚铂金男戒,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顾全不会善罢甘休,他就顾飞琼一个女儿。”

    “那是我的事。”提到这些无关雪椰的事,欧邵峰的理智通通回巢,整个人镇定淡然自若。

    此时距离雪椰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九天,她到底在哪。

    有时就是这么巧。

    在前几天欧邵峰飞往仙女峰之际,人民子弟兵正驾着冲锋舟渡江而来。雪椰作为妇孺和伤患被第一批接应送往A市救治,正好擦肩而过。

    按理说欧邵峰地毯式的搜索,早该查到医院收容名单。偏收容雪椰那间病例系统刚好在震中损毁,救援名单无法及时录入。后来人工登记补录时,像雪椰这种没证件证明的一抓一大把,信息填写根本没那么规整。

    就算欧邵峰事无巨细,也无法在几万个名字里找到个不准确的姓名。

    在这间医院雪椰连病房都没住上,因为医患资源极端不对等。背后伤口在经过简单包扎后就徒步返回H市。她的手机和证件都掉了,A市震后全城瘫痪,没一项基础设置生效,包括交通。

    雪椰和少部分民众一起顺着高速徒步返回。

    H市距离A市有几百公里,同样有震感,豆腐渣的房子还塌了几处,两市交连的路基震碎多处,走了很多天都车辆全无。

    雪椰预料过这种情况,出发前去救助站领了吃喝。

    足足走了几天才看到H市欢迎您的字样,她老实在路闸呆着,等了许久才等到好心司机领着进了市。

    毫不夸张整整走了十天。

    白天出发,晚上就和行人在路边农田一歪。

    好在现在是初秋,夜里虽凉,但也不到无法忍受的地步。这一番行走也就是雪椰,换别的女孩早哭喊着不肯了。

    当欧邵峰第二次抵达A市,大部分设施尚在陆续恢复,基站是第一个抢修结束的。他没放弃拨打电话,但她的手机早丢了,怎么打都是关机。

    雪椰于十天后回到江宅。大厦保安差点报了警,娟姨开门时都险些没认出。因为实在又脏又难受,雪椰一进公寓就泡了个热水澡,洗白白出来时娟姨已经做了一桌子菜。

    “快来吃,饿坏了吧!”娟姨手脚麻利的帮她盛了碗汤。

    “好香,在浴室里都闻着味了,谢谢娟姨。”雪椰染着湿漉漉的水汽从浴室出来,还装陶醉的嗅了嗅。

    娟姨闻言脸上笑开花。“香就多吃点!”说着又打量雪椰,直念叨瘦了瘦了。

    这是事实,雪椰本就瘦弱,近些天更是瘦脱形。原本还算有点rou的鹅蛋脸变成活生生的锥子,下巴削尖的吓死人。

    “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怎地出去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电话都不打一个,先生快要急疯了。”

    “对不起,不是我不想联络,实在没法子。那天我去了A市,遇到地震……”雪椰也没打算隐瞒,除了删去欧邵峰部分其他合盘脱出。

    “啊?居然去了A市?你身子有没有怎样?受伤没有?”那么强的地震,当天她在公寓里都有震感。娟姨焦急的在雪椰身上摸索,不小心碰到她的背。雪椰背上的伤没好,因为不能及时换药,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灌脓。

    她起身转了个圈,没有一丝异样。“没有。你看,好手好脚。”说着抱了抱娟姨。“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说对不起干什么?没事就好,大吉大利菩萨保佑!”娟姨作势拜了拜。“再吃点补补,瞧你瘦的,衣服都撑不起了。”

    雪椰笑着坐下,乖乖舀了汤入嘴。又吃了块糖醋排骨,直夸娟姨手艺好。

    她一回来,娟姨就给江岚去了电话。

    江岚这十天也不好过。几乎没睡过整觉,半夜总是被噩梦吓醒,虽然报了警却一直没消息。他不是本地人,给当地警方施压都做不到。不得已只有抬出父亲名字,虽然警方也将雪椰摆到正视位置,但没消息就是没消息。

    只得一边找人,一边利用家族势力扩大范围。可雪椰就像泥牛入海,半点消息没有。

    娟姨联系江岚时,他刚好从S城回来。这些日子连他最引以为豪的工作室都没回过,琳达心里比谁都急,只怕雪椰再不找到,设计室就要先崩。

    锁眼自外面拧动,一阵脚步传来。雪椰坐在餐桌前,正含着块冰糖肘子,刚要回头。一个颤抖的怀抱就将她拥住了。

    属于男子的清味瞬间涌入鼻腔,合着淡淡烟草味道。

    她楞住了,正要将人推开,却被沙哑的男音喊停。“不要拒绝,让我抱一会,就一会儿!”背后的人音色哑的厉害。

    这段时间天天往来于周边,江岚脑子里那根弦绷到极限,再紧就要断裂。

    他哪里知道只是一个寻常的周五,雪椰收拾了个小行李就再也不见。

    开始他以为她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然而直到周末结束都没回来。再后来她连班都不上了,电话也打不通。

    江岚猛然意识到,难道是不告而别?可她其余行李明明都在。比起不告而别,这个发现让他更惊悚!如果说人不是自己走的,她是怎么离开的?想到她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突然消失,以前看的黑色新闻瞬间充盈脑内。

    无边的恐惧将江岚逼疯!一路监控查下来毫无线索,她就这样突兀地失踪了。

    到了这,江岚背脊发凉。满街都是摄像头电子眼,她是怎么做到一次都不被监控拍到的?只怕是特殊行业做事,绑架的可能已经占了十成十!

    江岚请人帮忙黑进国内外的灰色网站,却没查到于她有半点相似的身影,这点也不知是幸又或不幸。

    这些天他暂停手头全部,一心只找她。

    自小养尊处优的江岚就连工作都是和爱好合二为一,说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

    这样的他从没过过这么难熬的日子,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连父母打电话来都不能增添多少安慰。

    时间拖得越长越煎熬。

    直到今天,娟姨一通电话打来。秦雪椰回来了!江岚连闯几个红灯,油门踩到底,可以想见明天的罚金和分都要扣到手软,但他顾不得了!

    因为她回来了。

    雪椰给了江岚一分钟整理的时间,在她想再次挣开时,他自己放开了。江岚转到她正面,慢慢半跪下来。他抿着唇,神色无比担忧,不带半丝掩饰。浅金的发胡乱在耳后别着,几络轻滑下来,漾在颊边。

    “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雪椰安静的坐着,小手放在并排双膝上。卡通睡衣衬着一双淡然温和的轻眸,在明亮的客厅显得柔顺和令人安心。“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已经听娟姨说你找了我很久,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怪她走的太慢,太久没有联络他。

    A市和H市虽接壤,物理距离其实没那么近,否则欧邵峰也不需要开三个小时的高速。雪椰嘴里说的云淡风微,其实她耗了很大心神。脚走肿暂不提,背上伤口裂开也没药,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天灾之下,人性受到十足考验,就连雪椰也只能尽量自保。

    “什么不好!在我心里你好的很!”他一连迭的回答,仔细打量对方,毫不隐藏目光中的心焦。虽然在电话里听了娟姨的转述,但看到她消瘦的坐在饭桌前,胸中就一片火灼似的疼痛。

    他的手慢慢抬起,抓住她两边椅背,将人轻箍于怀抱和椅子中。

    “谢天谢地你没事。这几天我真的好怕,怕你出事,怕你被欺负,怕你吃不饱穿不暖,怕你连叫苦都不敢……”他的头低下抵在她的膝上,感受着属于她的温热柔软,心口一阵接一阵的酸涩。

    表情敛去,雪椰没忽略他话里话外的不自持,纤弱的手垂在两侧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