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囤粮记 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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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祖母 走向未知的道路 女眷们轮流守夜, 好让拉车下大力气的男人略微喘口气。 不知道谁家的鸡还没有宰杀,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鸡打鸣的声音。 当时木槿在守夜,她第一反应不是觉得这副安宁的田园风光有多美, 反而想到了鸡rou。 或许受伤之后有些矫情,她对rou食有前所未有的渴望。 又怕把空间里真空包装的鸡腿、鸭翅等拿出来太招人眼, 她顶多吃点面包、糖果或者水果罐头, 始终没有机会尝到rou味。 其实, 之前剩下半头牛的牛rou属于实打实的rou类, 不过车队里有百十号人, 分到每个人手上就不剩多少。 加之半头牛吃了七八日,所以能到每个人嘴里的不过剩下个rou丁而已,木槿实在太怀念能大口吃rou的日子了。 如果能回到现代, 她一定要狠狠责骂减肥的自己,明明食物那么美好,为什么偏偏想不开减肥呢? 现在想吃都没得吃! 大人们纷纷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刚出屋子, 冷风扑到怀里, 将人给冻得打个哆嗦。 木槿将如意吉祥从被子里抱出来,给她们套上厚实的棉裤棉袄, 然后把小棉帽戴在头上。 与现代不同, 当初木槿和王李氏给姐弟俩做棉裤棉袄时没有做的太贴身,特地做大几号, 所以现在他们穿着正好。 然而照孩子如此快速的成长速度, 身上的棉裤棉袄在下个冬天肯定会紧巴, 希望到时候已经安顿下来, 免得让孩子跟着吃苦。 刚才守夜时, 木槿和周氏就提前把火堆支上, 家里人起来之后可以立刻吃饭。 锅里是热腾腾的粳米粥,上头还温着馒头,味道特别香。 有族人馋咸菜,感叹若有咸菜吃就更好了。 底层百姓平日连吃饱都难,更不要提蔬菜rou食的供应,平日大家都是在自家院子旁边开垦块菜地,想吃菜就去里头摘,偶尔也会在山脚下摘野菜来吃。 等到冬天,什么菜都没有,大家就将之前收的白萝卜整个用盐腌渍,晌午吃饭就着饼子窝头吃咸菜。 等春天到来,好不容易有了野菜,人们再不会对腌萝卜有任何留恋,他们又欢欢喜喜跑去挖野菜了。 现在连最嫌弃的咸菜也没有,许多人嘴巴里快能淡出鸟来了。 木槿把粳米粥喂给孩子,先让她们暖暖身体。 喂饱吉祥如意之后,她才自己喝粥吃馒头。 昨日经历多么多,确定细娘等人无法留在江梁城,王宝兴就重新定下规矩。 原本说好到江梁城就给六个女人每人一百斤粮食放她们条活路,六个女人必须在路上配合车队的检查与监视。 当初两边都觉得对方不安好心,现在成功走到江梁城,知根知底后女人们反而不愿意再离开车队,她们跪求王宝兴能够给自己提供些庇护,带她们一道去南方。 王宝兴看见孤苦伶仃的妇人们,终于答应她们的请求。 他道:“可以让你们跟着走,不过你们也瞧见车队里粮食多,赶路本来就艰辛,肯定不能再有人来吃白食,若想跟着我走,你们眼里要有活才成。” “俺们跟在后头帮你推车、捡麻袋,只要老翁能带着俺走、给口饭吃就行。” 她们清楚看见车队里走着走着就有粮食掉下来的场景,虽说卖掉些粮食,赶路却仍旧艰辛,她们能帮忙干活。 王宝兴道:“那你们就跟着车队走,吃饭时跟随我家便好。” 女人们背的被褥还是从土匪窝里带来的,因为顾忌山上的铁锅煮过人rou,所以根本没有将它带下来,之前那几日,她们去每家轮流吃饭。 现在有王宝兴的准话,女人们心里总算有了定海神针。 而细娘却不像同伴们般安心,临近离去,她东张西望,仿佛在期待什么。 木槿看向心事重重的细娘。 若无意外,她应该在期盼亲人们的到来。 在外受苦的游子希望在家乡、在亲人处得到慰藉,哪怕曾经的记忆并不愉快,可他们在心里不停对过去的记忆加工创造,最后剩下的只有美好。 受过众多苦难而且即将离开家乡的细娘,即使已经被叔伯逼迫殉节全了名声,她依旧渴望再见他们一回。 或许这回就是彼此最后一次打照面了。 经历逃荒,车队里很多人心里清楚路上往来比想象中更为艰难,而且他们还不晓得去哪里定居,犹如浮萍漂泊不定,他们明白细娘的心思,倒没有催促赶路。 等天色大亮,细娘的叔伯方才姗姗来迟。 大伯拉着木板车,上头坐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正是她的祖母。 分家之后,祖父母跟随长子家过活,祖父十多年前就病死了,只有祖母身体还康健着,是周围有名的老寿星。 因为世代积攒下来的家当,每个儿子都分了二十几亩地。细娘外祖家是商人起家,所以母亲带来的嫁妆银子更多,她父亲用妻子的嫁妆银子买房置地,再加上夫妇二人经营得当,居然置下份不小的家业。 四个儿子里头老三最有出息,结果却被那群天杀的土匪给杀死,最小的孙子孙女死不见尸,祖母眼睛都要哭瞎了。 听老大说细娘回来江梁城时,祖母还扯着嗓子问:“啥?细娘回来啦?你可别诓骗你老娘!” 她耳朵早两年就听不见,听老大重复好几遍才确定细娘回来的事。 老婆子腿脚不便利,靠几个儿子套车拉过来才成。 大伯父嫌弃细娘丢掉清白,着实不愿再与她牵扯,奈何老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来见孙女,最后耗不过老婆子,只能答应带她过来。 看见祖母,细娘在几步之外跪下。 她怕祖母也会跟叔伯们一样嫌弃自己。 老婆子颤抖着伸出手,招呼细娘过去。 她已经七十岁,除却富贵人家,整个江梁城也很难找到如她般高寿的,就算早年间也唾弃丢掉清白的妇人,但活了那么多年,老婆子竟咂摸出不少大道理。 跟她一般岁数的,早十几二十年就被埋进黄土里,现在烂到骨头渣都不剩,早年花费好些年都想不清楚的事儿等快入土方才咂摸出味来。 经历的生离死别多了,那点所谓的清白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的,清白也好、不清白也罢,都改不了命数。 所以说,人活着不能只把自己拘在个小框框里头,不然一辈子也就那样喽。 看见四个儿子如出一辙的迂腐,老婆子总觉得当年不该把儿子送去老秀才的私塾里头。 她跟老头子置下的家业不少,江梁城又不比乡下,若想管理好家财总要认识几个字才不至于被人蒙骗去。 所以自老大开始,每个儿子都在十来岁的年纪被送到老秀才的私塾里头念上两年书,老夫妻俩不求别的,只消儿子认得几个字会算数就成。 就算在江梁城里头,几十个人里头都不一定能找到个识字的,所以她家有四个识字的儿子着实令不少人艳羡,老夫妻俩也兀自得意。 结果好的没学到,坏的倒给学了个十成十。 儿子们顶多学会《千字文》《三字经》而已,但开口就是“之乎者也”“子曰”,至于“子曰”后头是啥,四个儿子没有能说清楚的。 老婆子活的年岁越久、经历越多反而越后悔当初把儿子交给固执酸腐的老秀才,所以听老大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起孙女,老婆子气急。 老大快五十的人,头发都白了,她再说旁的也来不及。 老婆子只能让他兄弟三个将自己拉到此处来。 好在儿子们迂腐归迂腐,却个顶个的孝顺,听见老娘吩咐,二话不说就将她带来。 她行动不便,孙女又在几步之外,着实把老婆子急到不行。 见祖母颤抖双手招呼自己过去,细娘才大着胆子跪伏到祖母身旁。 祖母抚摸细娘黑亮的头发,不停说:“孩子受苦了。” 孙女被娇养着长大,头发又黑又亮,经历过许多劫难之后,即使颜色比不得从前,头发却照旧又黑又亮,比别人好看许多。 细娘趴在祖母身旁呜呜直哭。 她以为祖母也会同叔伯们一样觉得她有辱门楣、逼自己去死,见到祖母如同往常般怜爱地看着她,她仿佛回到了从前承欢膝下的日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许久才停下。 “真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听祖母的,等到南边之后莫要再回来,往后要好生活着,甭管旁人说啥,自个儿过好日子最重要。” 祖母明白自己活不了几年,她活着的时候能让儿子们顾念自己,从而好好对待孙女,可她一旦死去,孙女又会回到孤苦无依的状态,还有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细娘想过好日子都难。 她进来之后首先把车队打量个遍,见到里头皆为老实忠厚之人,而且人家既能将细娘等人好生带到江梁城,定不是坏人。 让细娘跟随他们去新地界重新开始,比在江梁城更好过活。 老婆子从袖子里摸出个红布包裹的东西来,递给细娘。 “你几个jiejie出嫁时,我都给了她们陪嫁,今日我将你的那份带来了,往后过日子也好有个傍身之物。” 四个儿子皆十分孝顺,所以祖母手里头不缺银钱,她早几年就给孙女们备好嫁妆,每人一个银镯子,谁也不偏向。 见细娘要将红布打开,祖母将手附在孙女手背上,继而拍了拍,她的意思是离开后再打开。 顾念细娘孤苦无依,祖母把自己早年的金戒指、金耳环一并放在里头,若让三个儿子瞧见,总归不好。 祖孙二人说了不少体己话,眼见太阳快出来,祖母不敢继续耽搁时间,她对细娘说:“该嘱咐的我都嘱咐了,你记得我说的话,活着最重要。” 然后,她让长子将自己推到王宝兴跟前。 老婆子眼花耳聋,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刚进来就看出王宝兴才是主事人。 她挣扎着从木板车上下来,看见她颤巍巍的架势,木槿都要怀疑老太太接着就得摔倒。 她扑腾跪倒在地上:“若没有恩人,细娘她定然无法活到现在,也请老爷你好人做到底,念着她可怜,提挈她一块往南走吧,我老婆子给恩人磕头了。” 不管王宝兴要拉她起来,细娘祖母挣扎着磕完三个响头才由人扶起。 她的年纪能算得上老寿星,见她下跪,王宝兴难免觉得不自在,将人扶起的同时嘴里不停念叨说折煞他了。 “细娘,快过来,给恩人磕头。” 听见祖母的召唤,细娘眼含热泪对王宝兴磕头。 细娘知道车队里都是厚道人家,她反复说让祖母放心。 直到再也耽搁不得,方才依依不舍告别家人,走向未知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晚上十点二更 感谢在2022-05-01 21:13:34~2022-05-02 17:1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货学渣 20瓶;清风自来 16瓶;風行衍 5瓶;北野薰、坐上来自己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