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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手帕

    赵瑄接连几日都不曾来太学,梁之栩也就几日都过得颇无趣。

    自那日将改好的策论交上去后,韦先生就隔两天给她布置一篇,第二天散学后给她讲解,然后回去再重新写一遍。

    虽也觉得先生是不是对自己太上心了,但也许别人就是有传道授业的追求呢。

    因此梁之栩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辛苦,但也并不推辞先生的好意。

    毕竟学考在即,若真定了个丙等,娘亲能给自己好日子过?

    一时的苦和长久的苦,她还是分得清孰好孰坏的。

    又是申时散学后在明德堂开小灶的一天。

    “先生费心了,学生告退了。”

    “嗯。”韦先生微垂着头,不知执笔写着什么,并未抬眼看她。

    梁之栩做了个揖便转身走出了明德堂。

    她一转身,韦致思就抬起了头。

    少女今日穿的是裙摆坠有流苏的裙子,转身时,流苏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

    人已经走远,而那流苏划动所带来的震颤,似乎穿透空气,激荡着他的故作姿态。

    韦致思移开视线,目光却不经意被落在了地上的一方浅色手帕吸引。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

    手帕质地是上好的丝绸,温凉如水,当中绣着一株兰草,绣工精致,兰草栩栩如生。

    突然,韦致思一贯谨严的脸上浮现一丝极轻极淡的笑意。

    他看到了右下角绣得歪歪扭扭的“栩”字。

    他的眉眼变得温柔,好似看到那个明媚少女与手中的针线较劲,最后绣下这不伦不类的字。

    将手帕叠成小方块,放进怀里。

    该怎么对待这明显有主的手帕呢?

    答案显而易见,应该还给它的主人。

    清澜轩。

    夏夜比起白日凉爽不少,但梁之栩是个耐不住热的,因此屋里各处都放上了冰盆。

    “咦?”江鸣疑惑出声,“怎么不见郡主的手帕子?”

    她东翻西找,也没看见那条郡主心血来潮绣上自己的名字的手帕子。

    穿着寝衣,正准备上床安置的梁之栩不以为意,“可能是丢在哪了吧。”

    “果真丢了倒罢了,若是被好事之徒故意拿去,到底是不好。”江鸣略有些担忧地说。

    “我明天问问……”梁之栩倦懒的声音从罗帐中传出。

    江鸣不再作声,吹灭了灯烛,悄然退到外间。

    *

    第二日。

    太学里学生都不准带奴仆,日常的事物多是由学里的书童承担。

    梁之栩先问了几个熟识的书童,都说不曾拾得郡主的手帕子。

    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明德堂。

    但她不太敢问,最近与韦先生接触多了,发现他并不是阎罗似的人物,但毕竟以前吃过亏,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可是想到江鸣的啰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问了。

    这日课毕后,梁之栩一直踌躇不肯起身。

    “可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少女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韦致思实在难以忽视。

    梁之栩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

    “那怎么还不离去?”他追问。

    “是有一件小事,”梁之栩偷偷拿眼觑他,“不知……先生是否看见一条绣着兰草的手帕?”

    好几息都没有得到回答。

    梁之栩暗悔,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就为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先生定是着恼了。

    “未曾。”韦致思的声音很轻,好像从遥遥的地方传来。

    “定是遗失在别的地方了,打扰先生了,那学生先走了。”

    梁之栩飞快地说完,不留一点反应时间给韦致思,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明德堂。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韦致思胸口的兰草手帕烫得就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炙烤着他的心。

    晚间江鸣又问她可曾找到手帕子了,梁之栩如实说了在太学各处都没找见。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作为尊贵的郡主,什么奇珍异宝不曾见过。

    一条手帕子丢了,自会有更多更好地补上,梁之栩也就渐渐把这一茬忘在脑后了。

    直到半月后,她再次看见那条手帕时,竟着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自己的。

    *

    大半月以来,梁之栩每天申时以后都会去明德堂听韦致思讲课。

    或是评点,或是讲解,梁之栩不得不承认,韦先生很会讲课。

    一些晦涩难解的地方,经由他深入浅出地一讲,顿时变得清晰透彻。

    直到这时候,她恍然大悟,其实自己不是不喜欢听课,只是不喜欢那群眼高于顶的老儒罢了。

    只是韦致思资历尚浅,还不能当讲师,平时都是在太学做些编撰事务。

    梁之栩在心中为先生扼腕。

    “你的策论有了些进步。”韦致思看完手上的卷子,抬头对梁之栩说。

    “都是先生教得好,”梁之栩笑得眉眼弯弯,毕竟是来自探花郎的夸奖,“还有我也有一点点小聪明啦。”

    少女一脸神气,毫不谦虚地自夸。

    韦致思似被感染,平静无澜的语气也变得微微上扬:“明日便是休沐,我只给你布置一篇。”

    闻言,梁之栩更是喜笑颜开:“先生太好了!最喜欢先生了!”

    三日假期只有一篇策论,辛苦了大半个月,可得好好奖励自己。

    沉浸在喜悦中的梁之栩,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先生嘴角绽开的浅淡笑意。

    梁之栩蹦蹦跳跳地走向太学门口,江鸾已在门口早早等候了。

    她跑向江鸾,兴奋道:“明日休沐咱们好好出去玩!”

    江鸾也很高兴,挽着郡主的手,一起走向马车。

    “诶?郡主你的镯子呢?”江鸾看着郡主空空如也的右手腕问道。

    梁之栩低头一看,果然不见了自己的竹节金镯。

    那是爹爹近日看她学习用功,特地给她的,寓意她学业进步,节节高升。

    梁之栩可喜欢了,每日都戴在手上。

    她一拍脑门,“定是落在明德堂了,我回去拿。”

    方才自己写字嫌累赘,便取了下来,一定是忘戴上了。

    看着梁之栩跑远,江鸾为自家郡主的丢三落四叹了口气。

    小跑到明德堂,门已经关上了,难道先生走了?

    梁之栩走上前,若是门未上锁那也好办,进去拿了镯子就走。

    前行的脚步却因听到屋内传来的男子沉沉的喘息声止住了。

    已通人事的她,自然知道这极有可能是男子动情时的声响。

    是谁?是谁在明德堂行这等放肆之事?

    好奇心驱使梁之栩像猫似地靠近菱花窗格,她舔了舔手指,在纸上戳出一个洞。

    她凑上前去,看到的确实是韦先生,与平日不一样的韦先生。

    往日端方孤直的脸上此刻遍布红霞,剑眉紧蹙,额角渗出一颗颗细密的汗珠,薄唇不断逸出难耐的低吟。

    他上身齐整,下半身则是赤条条地光裸着。

    梁之栩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先生被厚重衣服遮盖的身躯是如此的白皙。

    先生骨节分明的手不知覆在什么上面,正握着自己腹下的坚挺上下撸动。

    梁之栩凝神一看,竟是她半月之前丢失的手帕。

    她怔在了原地。